李仁胜心里顿时来了气,不悦地说:“黄德义,你不能只顾自己,不管别人的死活呀!”说完就蹲下来把缺口扒开。因为黄德义的田刚施了农家肥,他看着肥水汩汩地流到李仁胜的田里,心疼得就像是从他身上淌出的血。他赶紧冲过去把缺口堵上,说:“我田里灌满了水,自然就流下去了!”听了黄德义的话,李仁胜的心头冒起了火,叫道:“等你的田灌满了,我田里的稻苗还不干枯着火了?”说着又把黄德义堵好的缺口扒掉了。
两人你堵我扒,心中的火气越聚越旺,几个来回便动起了手脚。双方的脸面胸膛挨了几拳后,便搂抱成—团滚到了田里。黄德义渐渐占了上风,把李仁胜压在了下面。他感到呼吸困难,心中充满了绝望,以为黄德义要把他掐死才会松手。求生的本能使他拼命挣扎,无意间一只手碰到了田边堵缺口的一块石头,他来不及多想,抓起石头就朝黄德义的后脑勺敲去。黄德义的头挨了一石头,双手—松,身子一歪,便倒下了。
李仁胜坐起来,看着黄德义直挺挺地躺着一动不动。他曾看到父亲死时也是这个样子,心里怕极了。杀人偿命,自古皆然,但他不想死。他在黄德义的尸体旁边愣了一下,突然想到不死的办法了,那就是不让认识他的人知道他在哪里。于是他拔腿便跑,远远地离开了生他养他的村子。
李仁胜来到县城,国民党正在招兵。难得有个安身立命之处,他想也没想,就报名当兵了。当然,他在填表时,为防止人们知道他,就把原来的姓名李仁胜改为现在的吴民。吴民打了两年仗,国民党军溃败到了台湾,他就这样到了台湾,一别就是几十年。
吴民离开村子,但内心无时无刻不牵挂着他唯一的亲人——他的母亲。上个世纪80年代,两岸开始解冻通邮,吴民马上给他母亲去了一信。但一个多月后,吴民寄出的信被退了回来,在退回的信封上贴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查无此人”。吴民看了便猜想到他的母亲已离开人世间,人们早已把她忘却了。他禁不住心中的悲痛,失声痛哭起来。
自从那封信被退回后,逢年过节,吴民都给一海之隔的母亲的阴魂烧香烧纸钱。吴民做这些的时候,为了减轻心中的内疚,他也同样烧了一份给黄德义。
随着年龄的增大,吴民的精神大不如前,近两年来,晚上睡觉总是睡不好,老做噩梦。而他梦到最多的就是黄德义,黄德义总是用两只忧郁的眼睛盯着他。吴民从恶梦中醒来,一种负罪感就重重地压在他的心头。
从经常梦到黄德义起,吴民一手创办起来的公司便事事不畅,开始出现亏损,要是再不扭转这种局面,也许过不了多久,公司就会关门大吉了。这时候,吴民虽然因为年事已高,不再直接管理公司了,但他对公司的前途还是牵肠挂肚。受中国传统文化影响很深的吴民,把他常梦到黄德义的情景与公司的不顺一联系起来,便找到原因了,那就是黄德义的阴魂在作怪。这样,吴民的心再也安静不下来了。为了公司的前途和子孙后代的幸福,吴民痛下决心,就是丢了老命也要回故乡一趟,到黄德义的坟墓前长跪向他忏悔,以求得他的宽恕。
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吴民踏上了回乡之路。吴民怕黄德义的后人还会记仇报复,带亲人回去会受伤害,便打算自己一人回去。但他的孙女李晓娜刚从美国一所大学毕业回来,还没开始工作,她对爷爷一人回乡放心不下,坚决要陪他回去。一个要独自回去,一个执意要陪同,两人争执不下,最后双方妥协:两人一起回大陆,但李晓娜只能陪吴民到故乡所在的县城,吴民一人回村子。
吴民与李晓娜先乘飞机到省城,住在一个星级宾馆。在大厅里,一个穿戴整洁的二十多岁的英俊小伙迎面走来。也许是他被李晓娜迷人的风姿所打动,多看了她几眼,脸上露出真诚的微笑。吴民盯着那小伙子的脸望了几秒钟,突然惊叫道:“鬼,鬼!”便直挺挺地晕了过去。李晓娜抱着吴民哭喊道:“爷爷、爷爷,你怎么了?爷爷,你醒醒呀,别吓我呀爷爷!”那小伙子看到眼前的情景立刻上前,一边叫李晓娜不要惊慌,一边掏出手机向急救中心求救。
几分钟后,一辆救护车开到了宾馆大门前。急救人员匆忙把吴民抬上车,李晓娜紧跟着上了救护车,连旅行包也忘记拿了。小伙子把他们的旅行包拿到一辆银白色的小车上,开着小车尾随着救护车而去。
在医院里,吴民好久都没醒过来。小伙子陪着焦虑不安的李晓娜,说些安慰她的话,又问了一些她爷爷的情况。听了李晓娜的话,小伙子明白她爷爷为什么会突然晕倒了,那是多年的心病。他对李晓娜说:“我先离开一下,一会儿再回来陪你。不要担心,我想你爷爷的病很快就能治好的。”说完便走出病房离去了。
大概一个小时后,小伙子又回到了病房,还带来了—个七八十岁的老人。老人走到病床前,声音颤抖着说:“李仁胜兄弟,我黄德义来看你啦!你那年并没有把我打死,让你背井离乡几十年,还负着心债过日子,我也有愧呀!李仁胜兄弟,那事过去几十年了,我们都不要把它再放在心上才好啊!”吴民在小伙子离去不久就醒过来了,小伙子与老人进来时他在闭目养神。听了老人的话,开始他还以为是在做梦,说:“娜娜,爷爷是在做梦吗?这是真的吗?”李晓娜也被眼前的情景弄懵了,一时真不知怎么回答她爷爷了。小伙子及时开了口说:“李爷爷,这是真的。我爷爷真的没死,他只是昏迷过去,不久就醒过来了。李爷爷你为这事背井离乡几十年,我爷爷心中内疚了大半辈子呢!现在好了,你们的心病都消除了,该安安心心度晚年啦!”听了小伙子的话,吴民压在心头多年的大石头终于给搬掉了,他感到无比的轻松,精神好了不少。他伸出双手,黄德义老人也伸出双手,两双苍老的手紧紧地握在了—起。
小伙子是黄德义的孙子,叫黄新,相貌与黄德义年轻时几乎一个模样,难怪在宾馆里把吴民吓晕了。黄新两年前在北京一所重点大学毕业后,受聘到那家宾馆做客房部经理。他把以前听爷爷讲述的经历对吴民与李晓娜说了一遍:
当时黄德义昏迷了一个多小时,醒来后感到头又痛又晕,浑身无力。一会儿一个叫黄明章的老汉牵着水牛从山边经过看到了,便把他背了回去。黄德义的家人知道了他是被李仁胜打成那个样子,便气势汹汹地闯进李仁胜家,可是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他的影子。黄德义在家调理了一段时间,身体慢慢复原了。而李仁胜的母亲在丈夫过世后,与儿子相依为命近10年,李仁胜离家出走,使母亲终日浸泡在泪水中,不到一年,她的双眼就失明了。起初黄德义认为李仁胜是怕事躲起来,心中还是充满了愤恨。随着时光的流逝,黄德义渐渐感觉到李仁胜已不在人世了,他的气也就渐渐地消了。后来,黄德义常常看着李仁胜的瞎眼母亲站在村口痴痴地等待儿子的情景,他的心中便萌生了怜悯与内疚,毕竟是自己使她失去了儿子呀!因此,黄德义有空时常为李仁胜的母亲打柴、担水,青黄不接时还时常送粮食上门接济她。李仁胜的母亲苦撑到了1959年,终于在大饥荒的岁月中带着对儿子的无限思念离开了人世。李仁胜的母亲过世后,黄德义在每年的清明节都到她的坟头添上几把黄土,点上几炷香,烧些纸钱。上世纪70年代初,黄德义的一个儿子参了军,以后在部队当了团长,后来转业到省城一个行政机关,生活安定下来后,便把黄德义接到了省城。黄德义离开村子也有十多年了。
吴民听了黄新的讲述,眼眶里噙满了泪水。他一再地感激黄德义不计前嫌,照顾他的母亲。黄德义真诚地说,她老人家这样的遭遇与他有关,他这样做也是为了良心的安宁,请吴民不要客气。两人对往事唏嘘不已,都感叹当时年轻气盛,行事太鲁莽。
吴民在医院里治疗了几天,身体康复了。出院后,在黄德义的极力要求下,吴民爷孙俩不住宾馆,住到了黄德义家里。吴民又在黄德义家休息了两天,最后两位老人在黄新与李晓娜的陪伴下,回了阔别多年的村子里。
这次回乡返台后,吴民感觉到大陆家乡的投资环境很好,就劝他的儿子回家乡投资。儿子到大陆考察一番,很快斥资千万在家乡的县城成立了一家企业。吴民的儿子没有直接管理,而是聘请黄新为总经理,他的女儿李晓娜负责财务工作。
这家企业在黄新与李晓娜的管理下,经营得红红火火。而黄新与李晓娜的感情也在工作中不断升温,一年多后,黄新与李晓娜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吴民与黄德义两位饱经沧桑的老人,出席了这对新人的婚礼。看着幸福的下一代,两人情不自禁地流下了激动的热泪。
(责编: 何碧 图:张永海) 整理者:绝情谷 2009年4月TOP 《故事林》
>>> 2006年第20期 黄泉路一号作者:孙秀利字体: 【大 中 小】
一、度假村风云
台商柳乡云为报答家乡父老情而开办的“故乡情”旅游度假村陷入了绝境。
事情起因是泉南市进行环境综合整治,将城郊的火葬场迁到柳乡云开办的度假村斜对面的山沟里。来休闲娱乐的客人站在度假村的楼上,不但能看到从焚尸炉里冒出的青烟,还能听到死者家属不绝于耳的悲痛哭声,都扫了游玩的兴儿,坏了游玩心情。于是人们称度假村通向火葬场的路为黄泉路,给度假村也送了一个不雅的称号:黄泉路一号。这不吉利的地方,还有谁愿意来休闲娱乐呢?度假村自然就门可罗雀了。
当初负责招商引资的市台办张主任得知度假村的经营濒临倒闭时,心里比柳乡云还急,因为“故乡情”度假村是市招商引资的一面旗子,一定要保住这面旗子。他想只有引进资金合作经营这条路可走了,可这烂摊子,谁愿意拿钱打水漂呢?
这天,泉南市赫赫有名的娱乐业龙头老大宫奎来找张主任。宫老板进门就说:“张主任,听说你正在为‘故乡情’度假村寻找合作伙伴,我毛遂自荐来了,准备入股合作经营。”张主任听了苦笑着说:“你可是有名的大老板啊,真愿意掺和度假村那半死不活的买卖?”宫奎认真地说:“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我可以让黄泉路—号,不,是‘故乡情’起死回生,但经营权必须交给我。这是我合作的先决条件,如柳经理同意我的合作条件,我可立即与他签订合作协议。”见资金雄厚的大老板主动要接这个烫手山芋,张主任也没多想,立马拨通了柳乡云的电话。对于柳乡云来说,这是天大的好事,哪有不干的道理?双方谈判后,在张主任的主持下签订了协议书。宫奎参股百分之四十,负责度假村的具体经营。
宫奎接手“黄泉路—号”后,不但不见起色,反而一天不如一天了。柳乡云急得直搓手,倒是宫奎不急不躁,显示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这天一大早,宫奎刚起床,柳乡云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连连说着:“完了,这下彻底完了!我刚得到消息,市里的殡仪馆也挪到咱对面来了。这不是雪上加霜吗?”宫奎听了却一拍桌子,大声叫好:“我就等着这一天呢,咱挣钱的机会到了!”宫奎的话说得柳乡云一头雾水,不明就里。
这可让宫奎说着了,自从殡仪馆搬到“黄泉路一号”对面后,来参加葬礼和为死者守灵的亲朋好友,一拨接一拨地涌向“黄泉路一号”食宿。当地有个风俗,要为死者守灵三天才能焚化。宫奎有意置办了扑克、麻将,招了十多个妖艳迷人的服务小姐侍候客人。有吃有喝有玩的,很吸引人,特别是一些达官贵人、富商巨贾,在经历亲朋好友突遭横祸、意外死亡的打击后,仿佛顷刻间就看破了红尘,不惜挥霍金钱,及时享受人生。
就在“黄泉路一号”声名大振、日进斗金的同时,久经商场的柳乡云却隐隐约约地感觉到“黄泉路—号”像一架失控的马车,被宫奎这个疯狂的车夫驱使着脱离了正常的轨道,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这天,张主任正在为“黄泉路一号”起死回生而庆幸时,忽然接到一个电话,立刻愣住了。当他还没缓过神时,一个风尘仆仆神色憔悴的年轻人突然闯进门来。年轻人自我介绍他叫柳扬,是柳乡云的大公子,接到父亲的电报从台北赶来的。他掏出电报递给张主任,说:“我爸发求救电报,肯定是遇到麻烦了,我打他的手机又老是关机。”张主任接过电报一看,短短几个字:“我已落入圈套,速来救我!柳乡云。”显然情况严重。
张主任看完电报,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联想到刚才公安局打来的电话,说有人举报“黄泉路一号”涉嫌经营“黄、赌、毒”,由于是台商投资的企业,还没有拿到确凿证据,才没打草惊蛇。而情绪不安的柳扬却催着张主任立刻陪他去“黄泉路一号”解救父亲。两人刚要出门,却被站在门边的一个青年男子拦住了,说:“两位请留步,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否则会适得其反。”男子说他就是电话里通报的要来调查取证的公安局侦察员许克,局里已经制定了侦察方案,柳扬的出现正好有了开展工作的契机。
二、感受死亡
这天,总经理宫奎接待由台办张主任介绍来的台商刘先生和他的秘书兼保镖许克。正苦于扩大经营而资金不足的宫奎乐不可支。
假扮投资商的柳扬见父心切,晚餐后委婉地问宫奎:“宫经理,听说你们的董事长也是台商,能否引见一下?”宫奎警觉地扫了柳扬一眼,打着哈哈说:“刘先生,真不凑巧,董事长今早有事去市里还没回来,你和他熟悉?我看你面相倒有几分像我们的董事长呢,莫非你俩是……”许克急忙接过话头:“台湾区区弹丸之地,又同是华夏一族,面目相近的人多着呢。我们老板想见见你的董事长也是情理之中,宫总多虑了。”宫奎皮笑肉不笑地说:“对对对,我只是顺便问一句。你们累了一天,明早还要看特殊节目,需要早起,就不打扰了。”宫奎说完就退出了房间。
许克松了一口气说:“柳先生,你不要操之过急,刚才险些暴露了。你父亲在宫奎眼里还有利用价值,暂时还无生命危险。我们要顺藤摸瓜,早日抓住宫奎的狐狸尾巴,好将他绳之以法。”
第二天早上,宫奎领着柳扬和许克来到楼西角一间小房内,里面已经有三位客人守在望远镜前。宫奎对柳扬说:“这几位都是我的客人,特邀来参加‘感受死亡’活动的。你俩的位置在这边,就等着看好戏吧,别吓着就行了。”
许克坐下,把望远镜拉近距离,往外一望,度假村对面只有一块荒地,并没有什么特殊,何谓惊险刺激?这时,突然响起警笛声,一辆囚车在警车警戒下,开进了荒地。许克才意识到,所谓的“感受死亡”,就是看处决死囚。
在高倍数的望远镜里,死囚那绝望的表情近在咫尺,甚至连脸上细微的抖动都看得清。死囚被拖下车跪到了荒草地上,执行的武警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死囚的后背。“砰”的一声沉闷枪响,反剪双手的死囚栽倒在地上。刑警把死者翻了个儿,那眼睛睁得大大的,怪吓人的。柳扬从没见过这种场面,被吓得脸色蜡白,冷汗淋漓,正捂着肚子干呕呢。
就在许克忙着照顾受了刺激惊吓的柳扬时,一辆没有医院标记的急救车极快地开进荒草地,从车里跳下两个穿着白大褂、头脸遮得严严实实的医务人员,迅速地将死囚的尸体抬上车,车子马上开走了。许克知道是怎么回事,便冲出了房间。
夜幕降临的时候,天地间突然风雨大作,受了强烈刺激的柳扬蜷缩在被窝里。窗外的风雨一阵紧似一阵,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犹如刑场上不散的魂灵发出的悲声。柳扬吓得抱着头,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梆梆、梆梆!”窗上突然响起扣击的声音。柳扬从被窝里偷眼往窗外一看,全身汗毛立即竖起来了。他借着闪电的光亮,看到玻璃窗上有一张五官变形、狰狞恐怖的鬼脸,龇着白森森的牙齿,耷拉着红红的舌头,冲着自己狞笑,不停地推着窗户。柳扬使出全身的力气喊了一句:“你是谁?要干什么?”窗外的鬼说:“别问我是谁,你是谁?干什么来的?不说实话就掐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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