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谷兰头也不抬,伸手喊着:“给一件衣服!”蒋光头脱下衣裤扔过去。孔谷兰帮沈雨莲穿好衣服后,两人抬头看见面前站着一个人,光秃秃的头颅扎着一条白布带,越看越像蒋光头,越看心里越害怕,最后还是孔谷兰壮着胆子问道:“你是人,还是鬼?”蒋光头苦笑了一下,答道:“我蒋光头要是变成了鬼,还能出现在太阳底下来救你们?”孔谷兰又问:“那他们说你被海盗杀死,又是怎么回事?”蒋光头长吁一口气,没有回答。
  这时,那满脸络腮胡子、独眼的哑巴从海边走来,面无表情地对着罗圈子补上一枪,又对那五个人各补一枪。他每开一枪,肚子里就响起一阵怪笑声,令人毛骨悚然。蒋光头愣怔住了,圆睁一双怒眼盯着这个哑巴。
  哑巴叫人把罗圈子六人扔入大海,清点一下罗圈子携带的财物,接着他点燃一炷大竹香,插在岩壁上那条大黑蛇的蛇头前,三躬三揖,而后他一挥手,叫所有的人都上船去。
  
  四
  这艘机帆船不敢白天驶回台湾宜兰,有意慢慢地在海上打转。在海浪的颠簸下,沈雨莲不断呕吐,昏沉沉地倒在孔谷兰的怀里。孔谷兰也疲惫不堪,她回想起刚才黑蛇岛上那血腥的一幕,不由得后怕起来,眼前迷雾重重:哑巴那帮人杀人如同儿戏,苏礼义大哥与他合作,这么说,苏大哥也是黑蛇帮的人?还有,蒋光头还活着,而且成了一名海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要打开这些谜团,需向蒋光头探个明白。
  这时,蒋光头正一人靠在船尾的舱板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他的心中翻江倒海似的,眼前不断闪现出不堪回首的往事——
  蒋光头生性好赌,有一次他在一艘台轮上输得精光,还欠下罗圈子10万元赌债,幸亏苏礼义出面作保,才免了被人扔进大海喂鱼。他没脸回到自己的空船上,就蜷缩在赌场的一个角落抽闷烟,等到赌局散伙时,他突然跳起来,神经质地喊着:“我要赌命,抵上10万元!”没人理睬他,只有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独眼哑巴台湾人愿意陪他玩一把。结果蒋光头又输了,他二话没说,直挺挺地躺在赌桌上,紧闭双眼。他只听见几下衣服的撕裂声,感觉到下身一阵剧痛,就昏厥过去了。迷迷糊糊之中,他隐约听见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声。待他苏醒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原来那个哑巴不要他的命,只割下他的生育之根扔进了大海。在他生命垂危之际,是苏礼义把他送到马祖岛的一家私人医院,救活了他。
  为了面子,蒋光头不愿被人怀疑他是废人,伤愈后他疯狂地进行海上走私活动,赚了几笔钱,立即又娶了一个女人做老婆。他暗地打算着把沈雨莲当成一件礼物送给苏礼义,以报救命之恩。哪知他婚后第三天下海时,遭遇了海盗的洗劫,同船的哥们全都遇害,又是苏礼义在海浪中救起了他。他活着,但要面对这些还不清道不明的钱债和血债,他再也无颜回到大陆的家乡。于是,苏礼义介绍他加入黑蛇帮,成了一名海盗。
  事后,蒋光头疑惑地问:“苏大哥,像你这样知书达礼的人,怎么也是黑蛇帮的人?”
  苏礼义没有做太多的解释,只扔下一句话:“为了报仇!”他告诉蒋光头,他父亲是个生意人,三年前被海盗打劫杀死,他的家一下子破落了,他无法继续大学的学业。一个泅水逃生的伙计对他说,那个杀死他父亲的海盗,肚子里会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声。为寻找这个仇人,他加入了黑蛇帮。
  蒋光头听罢,立即也说,这次海上遇劫,那个要杀死他的蒙面人,肚子里也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声。他怀疑那个人就是哑巴,因为哑巴在割掉他生育之根时,他隐约就听见过那怪笑声。
  苏礼义叫蒋光头不要对第三者说出此事,因为哑巴极为敏感,耳目又多,不能打草惊蛇,要等待时机,杀他个措手不及,以报杀父之仇。
  这次在黑蛇岛上,哑巴补枪射击罗圈子等六个偷渡客,完全暴露出他凶残的真面目。蒋光头怕自己沉不住气,就故意躲在船尾,避免过早与哑巴发生火拼……
  蒋光头感觉有人站在他面前,抬头一看,不意与孔谷兰目光相碰。只见孔谷兰神色冷峻,她责问道:“蒋光头,你假死装得真像呀!抛下妻子,去当海盗。我问你,你有一点良心没有?雨莲现在只剩半条命了,你看都不看她一眼,这是为什么?”蒋光头缄口不言,面对气势汹汹的孔谷兰,瓮声瓮气地说:“你们来凑什么热闹?这条偷渡的路是蛇走的路,你们女人能走得了?你们没把小命扔在黑蛇岛算是侥幸,要知道前面也没有你们的好果子吃!”他前后张望一下,压低声音又说一句:“你先离开吧,要小心,过后我会告诉你一切的。”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机帆船悄悄地驶入宜兰县僻静的一角,所有的人都下了船,踩过礁石,沿着一条羊肠小道向深山走去。突然,从树丛里跳出一个小怪物,原来是一个侏儒,蒋光头认出他是黑蛇帮的一个看门人,外号叫矮子猩猩。矮子猩猩惊慌地告诉哑巴,黑蛇帮因涉嫌偷渡、抢劫、贩毒、卖淫,几个头头都被警察逮捕了,大概苏礼义也被抓走了。哑巴听后,依然面无表情,他挥了挥手,叫那些杀手散去,自己带着沈雨莲和孔谷兰,由矮子猩猩领路,向另一条小道走去。走了一段路,哑巴发现背后有人,立即掏枪警戒,回头一看原来跟随的是蒋光头。蒋光头镇静地说:“我没地方可去,苏大哥交待,只能跟着你们。”哑巴不作任何表示,任他跟随一路走去。
  他们来到山谷中的一座深宅大院,敲了门,对了暗号,进去了。在第三进的大厅里,一个徐娘半老的胖女人一见到哑巴,就指着他的鼻子臭骂:“你这死哑巴,上月送来五个大陆妹,全是棘手货,五个就跑了三个到警察局去,害得老娘的按摩院被一锅端,警察拉走我十八个姑娘,那是十八棵摇钱树啊!死哑巴,你今天找上门来,说,拿什么赔老娘?”哑巴翘一下大拇指,指向穿着破烂、蓬头垢面的沈雨莲和孔谷兰。那胖女人斜眼一瞥,怪声怪气地叫起来:“哎哟,你把老娘的家当作乞丐窝了,拉来了一群乞丐婆。”这胖女人突然又愣住了,她歪着头上下打量着这两个女子,而后拉她们到卫生间去。大约半个钟头,当沈雨莲、孔谷兰再亮相时,两人已装束一新,光彩照人。那胖女人喜得眉毛眼睛都挤在一块,嘴里不断啧啧地赞美:“真是美人儿,又香艳,又肉感,连我老婆子都要给迷倒了。”哑巴走过去,向她伸出两根手指。那胖女人嘴巴一歪,尖叫起来:“天哪!你要老娘出二百万,你穷疯了吗?还是照老规矩,开了荤,我们对半分!”哑巴摇摇手,不同意。
  看着胖女人和哑巴争得不可开交,孔谷兰开口了:“喂,老婆子,我们姐俩只借你两套衣服,不欠你什么。他要你二百万,你就自己去卖身吧!看来台湾也不是个好玩的地方,我们玩不转,就到警察局去,到头来他们会送我们回大陆去。”那胖女人立即抛开哑巴,焦急地威吓道:“噫噫,你这大陆妹说话不怕碜牙,这里是黑蛇口,蛇吞进去的东西能吐出来?”孔谷兰可不管这一套,她拉着沈雨莲,对蒋光头说:“蒋大哥,你带我们走吧!”那胖女人双臂一摊,不屑地推开蒋光头,刁滑地说:“要走也行,拿出二百万来!”蒋光头憋着一肚子的气爆发了,他吼道:“你们不要欺人太甚,在我蒋光头面前买卖起我的老婆和小姨。老母狗,再不闭上你的狗嘴,看我剥下你的狗皮!”那胖女人吓得倒退几步,随后又撒泼起来:“反了,反了,老娘干的是卖春生意,管她是你的老婆还是小姨,矮子猩猩,快给他一点颜色看看!”那矮子猩猩在哑巴的示意下,拔出一把螺丝刀,出其不意地刺入蒋光头腰部,蒋光头忍着痛,伸手抓起矮子猩猩,狠狠地一扔,撞在墙上,矮子猩猩挣扎两下不动了。蒋光头又迅捷地拔出手枪对准哑巴,哑巴出手也快,砰!砰!两人同时中弹。蒋光头踉跄几步倒下,哑巴也倒地不动。孔谷兰和沈雨莲赶紧将蒋光头扶起,他已瘫软如泥。而哑巴却呻吟着动起来,她们听到他的肚子里发出一阵怪笑声,回荡在夜空中,令人毛骨悚然。随着这笑声,窗外响起一声枪响,哑巴重新扑倒在地,那胖女人一惊,赶紧夺门逃出。在死一般的静寂中,只见苏礼义握着手枪从后花园里闪进来,沈雨莲、孔谷兰不由惊喜地叫一声:“苏大哥!”苏礼义看一眼这残局,快步走到哑巴跟前,他阴沉着脸,口中默念着什么,举枪对准哑巴的胸口连射三颗子弹。然后他过去把蒋光头扶到太师椅上,蒋光头竭力睁大眼睛,那眼神带着感激,又充满着困惑。苏礼义情不由衷地说一句:“蒋老弟,我来晚了一步!”蒋光头面露狰狞,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那苏礼义为何会在此处出现呢?他是在黑蛇帮老巢被警察围攻那当儿,趁乱逃走的。他估计哑巴一定会到胖女人这里落脚,就赶紧追来,果然在这里见到已被蒋光头击毙的哑巴,但他遗恨未消,朝哑巴身上又连开三枪。
  苏礼义与沈雨莲、孔谷兰默然相对,三人都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感觉。尔后,苏礼义带她们从后门逃出,转出山谷,奔向海边,从乱石缝间找到一艘小汽轮,发动马达,向台北的方向驶去。小汽轮刚进大海,就碰上海军巡逻艇,苏礼义无视叫停的指令,拼命往前冲,巡逻艇开枪射击,沈雨莲身中数弹,流血不止。苏礼义一边开船,一边脱下上衣,叫孔谷兰把衣服撕成布条,给沈雨莲包扎伤口。小汽轮在大海中像无头苍蝇乱冲乱闯,恰好闯入了一片布满礁石的海域,那狭窄的水道只能容小汽轮通过,这救了苏礼义他们的命。
  小汽轮被礁石碰得焦头烂额,开不动了。苏礼义只好抱起昏迷的沈雨莲,和孔谷兰一起登上一座浮岛。他们在一间渔舍前站立,孔谷兰环视四周,不禁呆住了,她清清楚楚地看见在一堵岩壁上,刻着一条巨大的黑蛇,随着海风的吹拂,黑蛇仿佛腾身欲动,张开血盆大口,要吞噬这些造访它的人。原来他们迷失了方向,登上了黑蛇岛。
  苏礼义放下沈雨莲,孔谷兰大声地呼唤她,但已唤不醒与她同甘共苦过的好姐妹了。苏礼义轻吻一下沈雨莲的嘴唇,他发现这女人已没有了与他一夜情时的温润了。他从渔舍里找来一块木板,把沈雨莲安放在上面,慢慢地推向大海。海潮悲怆地吼叫着,把这可怜的女子卷入大海的怀抱。苏礼义沉吟道:“回去吧,闯大海的人,还是顺着海浪走吧!”
  苏礼义和孔谷兰伫立在大海边,望着汹涌澎湃的海浪,苏礼义感叹道:“从我干这行当的第一天,我就想到有一天会葬身大海,可悲的是我已不能自拔,如今越陷越深——你看!”他转身指着岩壁上那条巨大的黑蛇,“这条黑蛇真可怕呀!它是我们这些人的缩影,当人变成蛇时,比蛇还凶残,还阴毒!”
  孔谷兰直愣愣地望着苏礼义,她仿佛看见苏礼义渐渐拉长了身子,变成一条大黑蛇,只是已经有些僵硬不动了。同时,她感觉到自己也变成一条小黑蛇,只可惜她也挪动不了脚步了……
  这些从事蛇头营生的罪犯,他们走的是一条危机四伏的蛇路,说是能把人引渡到天堂,更多的时候却是让受骗上当的人陷入地狱。在这水天茫茫的浮岛上,等待他们的又是怎样的一个明天呢?
  
  (责编:文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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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年第7期 两个女人作者:扬 沙字体: 【大 中 小】
  周建华和刘细兰是同村人,又是同班同学,高中毕业后两人暗恋着。
  周建华聪明、诚实,被乡政府选调到制种队,赴海南育种基地搞杂交水稻制种。在他临行前的那天晚上,两人相约到河边柳树下相会,刘细兰把一只亲手绣制的荷包塞到周建华手里,娇羞着说:“阿华,我时刻惦记着你,出门在外你多保重。”
  荷包小巧玲珑,很特别,是用头发当丝线绣成的,十分精细,正反两面各绣上一颗心,寓意心心相印。里面还装有一绺青丝,寄寓少女的一腔深情。周建华深情地对刘细兰说:“阿兰,这荷包太珍贵了,我会时刻带在身上。我这次去制种,大约半年时间,回来后我到你家提亲,你等着。”
  周建华走后不久,村子里组织修公路。在开山放炮时出现一眼哑炮,几百号人窝在隐蔽处不敢露面,村长刘为山也急得团团转。这时,村民兵营长陈明真挺身而出,说:“村长,兴许是导火索受潮不过火,让我去重新点燃引爆。”村长一把拉住他,叮嘱道:“危险呀,你可千万要小心啊!”陈明真匍伏前进到离爆破面只有二丈远时,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哑炮自爆了。机灵的陈明真顺势滚下山壕,村民们都替他捏了把汗,以为他被炸了,没想到他从容地从山壕里站了起来,村民欢呼着朝他涌去,盛赞他是临危不惧的英雄。
  陈明真是个退伍军人,23岁。他父亲陈义邦与村长刘为山一起当过兵。两人在自卫反击战中上了凉山,算得上是经战火考验的战友。退伍回乡后,两人关系密切,亲如兄弟。陈义邦提出要与刘为山结为亲家,刘为山碍于“兄弟”情面,且对陈明真也有好感,认定他会有出息,打心眼里喜欢上了他,便答应了。
  可村长的女儿刘细兰却不依,言明他与周建华好上了。刘为山诧异道:“你已有心上人,咋没听你说过?”
  “爱情属个人隐私,要敲锣打鼓不成?”刘细兰没好气地说。
  “兰儿呀,就算你交了朋友,可拿陈明真与周建华相比,无论人品和才能都胜他一筹,况且明真父亲亲口向我提亲,我也答应了,你不能驳爹的面子啊!”
  “爹,您应该尊重我的选择。”
  “尊重?首先你要尊重我的意见!”
  刘细兰无奈,立即给周建华写信通报了这事,并要求他迅速回来。
  然而,周建华并没收到刘细兰的信。即使收到了信也不可能回来,因为他签了50亩制种责任合同,需要他整日守在制种田里。周建华身在海南,心却系着刘细兰,他常常在夜深人静时掏出青丝荷包细端详,并自言自语:“阿兰,你现在可好,我想着你呢。我写的信你为什么不回?”周建华来海南两个月,一连给刘细兰写了五封信都石沉大海。
  岂料这是陈明真从中作的祟,他得知刘细兰与周建华交上朋友后,暗中串通负责乡邮工作的表弟,将刘细兰和周建华的信作了特殊处理,使双方都收不到信。刘细兰也给周建华写了三封信,望眼欲穿既不见回信又不见来人,心里十分恼火,怨恨周建华薄情寡义。加之父亲紧逼,收下了陈家的聘礼,刘细兰无奈便违心地答应了这门亲事。
  当周建华从海南回来,准备第二天去刘家求婚,却得知刘细兰已与陈明真订了婚,顿感如坠冰窖。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便紧急约见刘细兰,刘细兰原本也想知道周建华为什么出门后就不理她,弄得她六神无主。两人在河边柳树下的相会,才抖出事情的真相。刘细兰抽泣着说:“阿华,我错怪你了,对不起呀!我不该一时负气屈从了他们。”周建华也伤感地说:“唉,事已至此,还抱怨什么呢?或许是你我命里注定缘分不足吧!我们可以一辈子做朋友。”
  不久,刘细兰与陈明真结了婚。半年后,周建华也与村小学的一位名叫胡小芬的女教师喜结连理。由于大家同住一村,抬头不见低头见,周建华与刘细兰相见都感觉既尴尬又憋闷。周建华便想外出打工,妻子不解地问:“家里不愁吃不愁穿,干吗要外出打工?”
  周建华说:“小芬,有了你我已心满意足了,啥事也不想瞒你,实话对你说吧,我想回避疏远刘细兰……”
  “建华,难得你对我的真情,其实你俩的事我早就知道了,这又有什么呢?爱是一种本能。你与刘细兰虽没做成夫妻,但可以朋友相待,你们应该坦荡地面对现实,不必人为地去构筑心理鸿沟。”
  听妻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难得有如此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妻子,周建华激动地说:“还有一件事我得坦白,刘细兰送过我一个青丝荷包,我一直保存着,明儿我就送还她。”
  胡小芬扑闪着双眼说:“不,那样会伤人自尊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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