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让林木根始料不及的是,高大山得知他们来了之后,竟率领整个高氏家族出门迎接,已九十多岁高龄的高老爷子的大姐拄着拐杖也在其中。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来了之后,高氏家族天天杀猪、宰羊款待他们,高大山竟然还把家中的大烟土献了出来。胡子头被感动了,不但没抢劫他们,没挖高老爷子的坟,还跟高大山拜了把兄弟。
  林木根想借助胡子挖高家祖坟的愿望破灭后,便下山投靠了国民党军队。两年后,已当上排长的林木根奉上司之命,率领手下去抓壮丁。林木根自然就把士兵们领到了二龙山,一是把高家的人包括高大山抓去当炮灰,二是刨高老爷子的坟。
  然而,让林木根再次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去刨高老爷子的坟时,高氏族人面对着他们手中的刀枪竟然毫无惧色,手提木棒、镢头、柴刀,不惜以死来保卫高老爷子的坟。国民党军队也有纪律,也不能想开枪就开枪。林木根便心生一计,立马下令抓他们的壮丁,谁要是反抗,就可以开枪了。然而,让林木根还是没有想到的是,高氏族人竟然没有一个反抗的,叫谁去谁就去。林木根又没咒念了,只好抓了高家两个壮丁,其中就有高大山。
  高大山是个有头脑的年轻人,一路上林木根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听话得很。林木根渐渐放松了警惕,结果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高大山便逃跑了,而他的那个堂弟后来却战死在了战场上。再后来,林木根就跟随溃败的军队去了台湾……
  一周后,那几个带“长”字的又来到了二龙山,这次却多了个人,这个人便是林木根老先生。他们在二龙山上足足考察了两天,然后召集村民开会。会上林老先生提出了修路的具体方案,其中有一条最重要:这条路要是从二龙头过,就可以节省百万余元;要是从二龙尾过,就要多花百万余元。最佳的方案当然是从二龙头过,可要是从二龙头过,就需要高家把坟迁走,要是高家不愿意迁,只能从二龙尾过,这样不知最后资金够不够用。会场上除林老先生外,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高老伯。高老伯的眼皮、嘴唇剧烈地抖动了一阵子后,终于缓缓说道:“为了二龙山的父老乡亲,为了二龙山的子孙后代,高家的坟,迁!”
  会场上一下子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三天后的早晨,高氏族人全都聚集在了二龙头。高老伯跪在高老爷子的坟前,满眼是泪地说道:“爸爸,您的儿女无能,都没有钱,那个林木根从台湾回来了,人家有钱,人家要给咱二龙山修路,想让咱二龙山的人富起来,您说咱还能说熊话吗?为了咱二龙山的父老乡亲,为了咱二龙山的子孙后代,咱就搬到别的地方去吧。爸爸啊,对不起您老人家……”高老伯说到这里,竟“呜呜”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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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年第19期 六十年后的握手作者:白 琅字体: 【大 中 小】
  哭了一阵子后,高老伯猛然发现身后站着一个人,他回头一看,竟然是林木根。高老伯缓缓站起来,抹了一把眼泪后说:“林木根,让你得意了,你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林老先生淡淡一笑,说:“高大哥,二十年前我真是这样想的,可现在不一样。在我六十岁那年,我去阿里山登山,不小心被蛇咬了。当时就我一个人,我以为必死无疑了。就在我绝望时,来了一个人,我以为这下有救了,谁知这人竟是我在部队的一个仇人,我俩为一件事差点动过枪。可让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居然救了我。当时我就问他:你干吗要救我?他跟我说:我现在想明白了,天地这么大,你我能走到一起,这就是缘分啊,我们为什么不好好珍惜这千年才能修来的缘分呢!听了他的话,当时我的心一下子就明净了,过去我们所做的一切,是多么的幼稚而又可笑!实不相瞒,这路就是从二龙尾过,也比在二龙头过多不出百万元。其实我早就拿定主意了,这路就从二龙尾过,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还是六十年前的那个你。我变了,看看你变没变。”
  高老伯听了林老先生的话,脸上一下子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这路要是从二龙尾过,那不是你老爸的坟吗?”林老先生的眼睛一下子红了:“我到过二龙尾,我老爸的坟已经没了,村民们告诉我,是1960年那场大水给冲走的。我老爸的坟不在了,可你老爸的坟还在啊,就从二龙尾过好了。”
  高老伯“嘿嘿”一笑道:“你这是把我当三岁小孩看啊?咱二龙山的人哪个不懂:尸骨不在了,可他的魂还在啊!”
  林老先生满意地点点头说:“高大哥,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这路就从二龙尾过了!”
  这天早晨,林老先生还在睡梦之中,就被一阵鞭炮声惊醒。他问房东:“这不过年不过节,放鞭炮干什么?”房东告诉林老先生:高家今天迁坟。林老先生惊住了:“高大山干吗还要迁坟呢?我已经告诉过他,这路就从二龙尾过了。”房东很自豪地说:“高家人听你说这路从二龙尾过,都特别高兴,就高老伯不高兴。大家问他为什么不高兴?高老伯说:人家拿钱回来修路,就够意思了,咱再让这路从人家的坟地过,你说咱还配做人吗?咱高家的坟立马就迁!”
  林老先生听了房东的话,甭提有多高兴了,立马就赶去二龙头,他要阻止高大山迁坟。谁知林老先生来到二龙头时,高老伯已经把坟迁出来了。
  高老伯见林老先生来了,对他说:“你来得正好,要不我还要打发人去请你。等下给我爸的遗骨下葬,我希望你也能参加。”林老先生点了点头:“你就是不请我来,我也肯定会来的!”
  从二龙头出发,走了一里多地,便来到了一处山坡上。这里有一片松树,四周视野开阔,还有清澈的山溪潺潺而下。在松树林中有一座坟,坟头立着石碑。高老伯对林老先生说:“我就把老爷子葬在这里,你感觉这地方怎么样?”林老先生赞许地点点头:“这地方确实不错,可这里已经是人家的茔地了,你要葬在这里,得征求人家的意见啊!”高老伯哈哈笑道:“你说对了,要不我怎么会让你来呢?”林老先生一怔,立马朝那座坟奔去,往那石碑仔细一瞅,只见上面写着:林中林老人之墓。
  林老先生惊住了:“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高老伯这才把实情告诉林老先生:“1960年,咱这里发了一场罕见的山洪,那天我小儿子跑回来乐呵呵地告诉我:林家的坟被水给冲出来了。当时我就想:我跟你有仇,可跟林大叔没有仇啊,我怎么能忍心让他尸落荒野,无处栖身呢?再说了,我要是无动于衷,对孩子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我要是去管了,对孩子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当时我就领着孩子把你爸爸的骨头捞了出来。大水过后,我请来一个风水先生,他说这里绝不比二龙头差,我就把你爸爸葬在了这里。实不相瞒,每年的清明,我都要来上一次坟。”
  听了高老伯的讲述,林老先生的眼泪“哗哗”流了下来。他一步奔过来,紧紧抓住高老伯的手:“高大哥,你让我怎么感谢你才好啊!”
  高老伯也紧紧握着林老先生的手,眼里也泪花闪动:“这事要是让你赶上了,你一定也会这么做的!”
  六十多年过去了,两位老人的手终于握到了一起。
  (责编:小川图:薛志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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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年第19期 消仇成爱作者:林树荣字体: 【大 中 小】
  一
  
  李海成和何素秋夫妇来珠海打工已经五年了,他们的女儿雪雪也四岁了。靠着这些年的拼搏,他们买了一套一室半的住房,虽是从银行借的钱,每月要还贷1000块,可不管怎么说总算有了自己的家。他们又到二手车市场买了一辆小货车,李海成每天起早摸黑地跑运输,何素秋则在一家超市当收银员,生活还算安定。
  最近素秋发觉老公有点不对劲,吃饭休息时额头上也在冒汗,便劝他去医院看看。可他总说不碍事,可能是开车累的缘故,自己注意点就可以了。素秋拗不过他,便每天做好吃的尽量给他补营养。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天素秋还没起床,便听得有人敲门,且声音很急:“素秋,素秋,不好了,你男人出事了!”她听了像被人猛击了一棒,脑袋里“嗡”的一声,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去开门。
  外面站着的是自己的老乡、跟她老公一起开货车的范林。“海、海成他怎、怎么了?”何素秋被一种不祥的预感紧紧攫住,说话时上下牙齿直打架。由于紧张害怕,范林讲话也结巴了:“出、出了车、车祸。”“人呢?”“在医、医院。”
  当何素秋坐上范林的车到医院急诊室时,见一床白被单已把她丈夫从头到脚盖严了!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昏了过去。等她醒来后范林告诉她:“是一辆水泥搅拌车闯的祸,转弯时车速过快,海成来不及躲避被撞上了!是我打的110,交警也来了,我忙把海成送往医院。经过勘查,交警判那司机负主要责任。”
  办完了丧事,素秋拿到了肇事司机送来的16万块钱。他叫廖东,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向她深深鞠了个躬后,嘶哑着嗓子说:“对不起,让你们家遭了这么大的灾难。还有啥要求尽管提出来,我尽量满足你们。”
  看得出他人蛮忠厚老实的,精神萎靡,胡子拉碴,证明他心里也不好受。素秋本想骂他一顿,可见他这样子心不由软了下来。是啊,人家钱已赔了,你还想把他怎么样?再说人死不能复生,就是让他坐上十年二十年牢,她失去丈夫的损失也无法弥补。素秋痛苦地摇摇头,挥挥手让他走了。
  在整理丈夫遗物时,何素秋发现了一个记事本,随手一翻,里面写得密密麻麻的。出于好奇,她认真地看了起来。前面记的都是帮人送货的一桩桩生意,后面几段日记猛地映入她的眼帘:
  “……当我拿到化验单时,整个人都要瘫在了地上,我简直不敢相信这四个字———肝癌晚期!我首先想到的是妻子、女儿和苦心经营的这个家,我走了以后怎么办?家里没一点积蓄,还在还房贷……”
  “……我不能将这事告诉素秋,不然她会急死的,肯定经受不住这残酷的打击。我知道自己在世的日子不多了,我应该为她们做些什么,才能使她们今后生活得无忧无虑?”
  “我想了很久,只有一个办法———制造一起车祸。那样就有一笔不少的赔偿金。我知道这样做很卑鄙,但为了妻女的将来,只能这样了,反正天知、地知、我知……”
  何素秋读完这几段日记,仿佛遭了一声霹雳,愣得像一尊泥塑木雕,半晌没回过神来。好容易她才镇定下来,心里说:怪不得他头上直冒虚汗,原来是忍受着肝区的剧烈疼痛!我怎么就这么糊涂没往坏处想?就是拖也要拖他去医院啊!他是为了这个家才做出这无奈之举啊!她止不住心里一阵发酸,可掉不下眼泪,反而产生出一种恐惧心理。因为丈夫这样做毕竟太不光彩、太损人了!如果廖东知道事情的真相,肯定会跟她拼命!
  
  二
  
  接下来的日子里,何素秋沉浸在深深的痛苦和矛盾之中,良心的谴责使她夜不成寐食不甘味。她想,如果换了自己也不会饶过对方,廖东实在太冤太亏了!毕竟是16万块钱哪!对工薪阶层来说,无疑是个天文数字。她一闭上眼,就仿佛看见廖东瘦瘦黑黑的身影,直觉告诉她,廖东遭此劫难,定然身心疲惫,家徒四壁了。
  何素秋终于毅然决然地去找廖东,问到了他的住处,房子已易主,人家告诉她廖东把房卖了,现在住在四面通风的大桥下,以收破烂为生。她一听心一下缩紧了,果然不出她所料,廖东陷入了困境!
  她急忙赶到大桥下,见那里用宽大的塑料布围着,四周堆满了废报纸、硬纸板、塑料桶等,一个小姑娘蜷缩在麻袋片里瑟瑟发抖。廖东见了她一愣,脸色顿时苍白如纸,他以为何素秋又来找他的麻烦,他可是被逼得山穷水尽了啊!
  “大哥,我是来还你钱的。”何素秋说着把装着16万块钱的鼓鼓的拎包递给他。廖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睛瞪得像铜铃,他怎么也不会相信这是真的。“那起车祸是我男人的责任,是他蓄意制造的。”何素秋对他说了实情。
  廖东听后,脸上的表情异常复杂,从惊愕、气愤、怨艾到悲伤。他一把揪住自己的头发,蹲在地上失声痛哭:“呜……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害我啊!呜……”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哭得泪水滂沱,上气不接下气,肩头随着哭声剧烈地抽搐。那样子就是铁石心肠的人见了,也要掬一把同情的泪水。
  突然他站起身,眼球瞪得要迸出眼眶,五官扭曲得变了形:“你们害得我家破人亡知道吗?我老婆冒雨到乡下借钱,走在小木桥上被涌来的山洪卷走淹死了,抛下我和三岁的女儿,呜……”他又止不住放声大哭。
  “啊———”何素秋失声叫了起来。廖东遭此不幸,她是万万想不到的,换了谁都受不了!“对不起,对不起!”她忙一迭声地连连鞠躬向他谢罪。“你说声对不起就有用了?我老婆就活过来了?”他怒吼着,“你们还是不是人啊?!这样伤天害理的事都做得出来?!不行,我要讨回公道,我要到法院去告你们!”
  何素秋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转身离去,两条腿沉重得像灌了铅,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她望着墙上丈夫的遗像,喃喃自语:“海成,你怎么能做这种缺德的事?现在人家要告我们了,叫我怎么办?我心中的苦向谁去诉说?可能你要骂我傻,责怪我为啥要说出事情的真相,可我要是不说的话,会被良心折磨死的!天天要做噩梦,一辈子生活在阴影中不快活。”
  何素秋颓然跌坐在沙发里,呆呆望着空荡荡的屋子,感到茫然、孤单、惧怕,觉得自己像是大风中一株无依无靠的小草,又像一头被猎人追赶的羊羔,等待着随时降临的没顶的灾难。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星期过去了,却迟迟不见法院的传票。何素秋在惶恐和不安中等待,不敢有半点侥幸心理。她知道是祸躲不了,只是早晚的事情。
  
  三
  
  何素秋哪里知道,其实廖东的心里也不平静,一直在痛苦和矛盾中苦苦挣扎。当时他受不了这残酷的打击,为这骗局他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除了气愤他还能有什么?可当何素秋离去后,他冷静下来仔细一想,觉得这女人此举确实难能可贵!她完全可以把这事情隐瞒下去,可是她没有,这说明她人格的高尚!她是个忠厚正直、眼睛里掺不得一粒沙子的人!如今她也是孤儿寡母,况且这事情不是她所为,她当时完全不知情,自己把罪过强加在她头上,对她太不公平了!想到此,他心中的仇恨在渐渐地消融。
  再说何素秋,久等不到法院的传票,心里似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总觉得自己罪有应得对不起人家,早晚应该挨这一刀!所以这天她又主动找上门去。此时廖东已租了间门面房,开了一家杂货店,看见她来,脸上的表情已不像上回那样僵硬。
  何素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500块钱给他,说:“这是我给你的补偿,以后我每个月都会拿给你。因我在商场当收银员,收入不多,所以只……”“谁要你给我钱!”他瓮声瓮气地打断她的话,把钱还给她。“你……你不告我了?”她小心翼翼地问。“告你有什么用?死去的人又不会活过来。”他口气变得温和了些,“再说,又不是你害的我。”
  何素秋听了万分感动,忙一迭声道谢:“谢谢!谢谢!大哥,你真是个好人哪!”“爸爸,爸爸,我要起来。”这时屋里传来他女儿的喊声。廖东要进去,却遇顾客来买东西。“我去我去!”何素秋忙抢着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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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素秋帮他女儿穿好衣服,问:“你吃过早饭了吗?”小姑娘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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