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佯装酒狂,强行把杜小鹃推入套间,还关上了门。稍顷,阮吟香听见套间里传出野田太郎杀猪似的嚎叫声。她赶紧冲进去敲门,待房门被撬开时,只见野田太郎满嘴是血,地上有半截血污的舌头,套间的窗户大开着,而杜小鹃竟不在房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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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小鹃坠楼身亡了。她拼死抗拒日本人的强奸,咬断了野田太郎强吻她的舌头。从这一抗争的行动分析,她不可能跳楼自杀,而是被伤痛激怒的日本人从10楼高的窗户扔下去的。这时金鸿志赶忙呼叫酒店老板金不换来到现场,两人见此惨状,都惊惧得脸色发白。可当他们得知死者是偷渡来的没有身份的大陆女子,便如释重负。为了不让媒体曝光把事态扩大,仓猝之间,他们来个移花接木之计,对外宣称是大堂经理阮吟香不慎坠楼身亡,一边叫阮吟香立即离开,躲到她爷爷居住的杜家园去……
当杜心宇知道了第100号墓地埋的是妹妹杜小鹃时,刹那间五内俱焚,泪如雨下,他疯一样地冲了出去。这时,外面夜雾茫茫,不辨西东,他该向何处去?突然,黑暗中闪出两柱车灯的亮光,一辆小轿车停在小宅院前,走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此人神情诡异地打量着杜心宇,抖着嘴唇问道:“你奶奶是不是叫钟亦秀?你父亲是不是叫杜望生?”杜心宇正难耐急火攻心,悻悻地冲口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奶奶和我父亲呢?”听此话,白发老人仰天长叹:“唉,苍天垂怜哟,你要是杜家的子孙,你不会不知道有个叫杜大耳的人吧?”在旁的驼背老人抢着接下去:“我叫阮老哈,是这里的守墓人。他是你爷爷杜大耳,也就是杜小鹃当初当女招待的六合大酒店的金老板——金不换先生。”杜心宇一听愣住了,他平时最忌讳的就是有人提起他爷爷杜大耳,此刻心乱如麻的他更没好气地叫起来:“你们在说什么呀,杜——大——耳早已死了!”阮老哈急忙帮腔更正道:“他活着,金不换先生就是当年的杜大耳!”杜心宇厌恶地纠正:“我在大陆的乡里乡亲,人人都说杜大耳早已死了!你们别来蒙我了,今天我到这里,是找我的妹妹,如果阮吟香说的是真话,她真的就睡在黑暗的坟墓里,那我就要在这里陪伴她,我要听她诉说冤情和仇恨,我要为她伸冤!我要为她报仇!”
杜心宇狂躁不安,一个劲地哭喊着妹妹的名字,众人见劝说不了他,便请阮吟香手提一盏灯笼,带他向第100号墓地走去。在夜色笼罩的山间,杜心宇听着,仿佛四处都回响着杜鹃鸟如泣如诉的啼声,就像听妹妹杜小鹃在唱着一首沾满血泪的歌儿……
三
杜心宇为何最忌讳有人提起他爷爷杜大耳呢?这个杜大耳现在已改名换姓叫金不换,但他却无法洗净自己的罪恶历史——
1942年抗日战争时,福州第一次沦陷,当年的县保安团长杜大耳卖身投靠日本人,充当日伪侦探队的区队长,是个彻头彻尾的汉奸,乡里乡亲都视他为一条下贱的走狗。他不知被日本宪兵队野田村夫少佐掴过多少耳光,但他还是死心塌地为日本人干了不少坏事。抗战胜利之后,他躲过了审判惩罚,与同在侦探队干过的把兄弟阮老哈一起逃到台湾,改名金不换。经过几十年的苦心经营,杜大耳摇身一变成为台湾省宜兰县的一个亿万富翁。他在台湾发财后娶了一个又一个老婆,可都没能为他生下一男半女。后来他渐渐地老了,面对这偌大的财产无后人继承,他心里变得越来越空荡荡了。台海两岸解冻后,涌起了滚滚而来的探亲潮,杜大耳想起在大陆福州还有他的结发妻子与儿女,他极想回大陆探亲,可想到自己在抗战时欠下的历史孽债,一直不敢回乡。他知道共产党虽然已经宽恕国民党的军政人员罪过,但从长期对日本的关系看来,大陆对他当日本汉奸的罪行好像不会轻饶。为此,他只能辗转托人往大陆老家探查情况,然而,多年的探查都杳无音讯,金不换的最后希望也近乎破灭了。苦于无后接班,无奈之下,他收养了一个义子金鸿志,可这个义子历来品行不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老头子的身后安排终成他的一块心病,故而他就更加思念在大陆的儿孙……
这次,酒店闹出个人命惨剧,不曾想倒意外地使金不换找到了自己的亲人。当时,阮吟香把死者的真实姓名和惨剧发生的经过告诉给金不换,金不换突感心潮翻滚,腑内隐隐作痛。这种奇异的感觉据说只有血脉相连的亲人才有,这使得金不换下意识地联想到这个惨死的大陆女孩杜小鹃也许与杜家真有血缘关系,这个意念折磨得金不换寝食不安。他决定派人到福州把杜小鹃的身世探个明白,但是派谁去呢?由于事关个人隐私,唯一可去的人只有义子金鸿志,金鸿志前脚刚去福州,金不换立即就觉得自己考虑欠妥,但已经追悔莫及了。
金鸿志贪婪、阴毒,又自私、怕死。金不换不是不知道,所以酒店闹出偷渡女人命案时,金不换气得狠狠地甩他一记大耳光。但这一记耳光和杜家人的出现,在金鸿志看来那是动摇他作为杜大耳巨额财产继承人地位的讯号。金鸿志警觉起来,为了保住自己的继承人地位,他一边尽量迎合老人的心愿,一边满口答应老人到大陆去寻找杜家的亲人;此外,金鸿志暗中策划设下圈套除掉金不换,以便全盘接管金不换的产业,日后独自享受荣华富贵。
金鸿志一到福州,很快就查到杜小鹃有个哥哥杜心宇,还摸清了杜家解放后因历史反革命问题牵连而遭遇的种种不幸。令金鸿志大吃一惊的是,他查出来杜小鹃的爷爷叫杜大耳,而大陆叫杜大耳的人就是今日在台湾的金不换。他立即意识到面前已隐藏着一个巨大的威胁,那就是:如果金不换知道自己还有一个亲孙子杜心宇,那么他这个义子就彻底失去了作为董事长金不换继承人的合法地位。膨胀的遗产占有欲令他恶从胆边生,他决定立即除掉这心腹之患。于是,金鸿志以买画为名到了杜家,趁杜心宇不注意,用高压电棒击昏了他。正要下毒手时,突然窗外飞来一个小石块,击中他的手腕,他见有人窥视,便慌忙逃走。
救杜心宇一命的是阮吟香。自杜小鹃惨死后,阮吟香便心负重荷,深感杜小鹃是为她而丧命,她必须完成杜小鹃帮助哥哥的心愿。这时,正巧金不换觉得派金鸿志去福州有欠妥当,便叫她暗地也去福州查询,这正合阮吟香的心意。她到了福州,也很快查清了杜小鹃的身世。当她去造访杜心宇时,恰遇金鸿志欲对杜心宇下毒手,她急中生智,抓起窗下的一块小石头扔过去,吓走了金鸿志,救了杜心宇一命。
两人从福州先后回到了台湾宜兰,金鸿志对老头子说,原住地查不到杜小鹃的下落,其他情况也没有线索可以追踪,只好空手返回;而阮吟香却对金老板道出了杜家前前后后几十年的真情。金不换听到妻儿因受他牵连被折磨致死,幸而还留下一对孙儿孙女,真是又悲又喜。但当知道杜家园埋的大陆偷渡女子杜小鹃就是他的亲孙女时,他不禁老泪纵横,悲伤不已。
此后,金不换照着阮吟香的叙述,急盼着孙子杜心宇来台,哪知爷孙在杜家园相见却无法相认,至于孙子一旦得知自己当过汉奸的爷爷还活在世上,会不会认他这个爷爷,老头子心中一点把握也没有……
四
在金不换愁思百结暗中流泪的时候,杜心宇正站在妹妹的墓前。他指天发誓,一定要为妹妹报仇,讨回公道。但凶手野田太郎已逃回日本,你一个流浪台岛的文弱书生,又是一个偷渡入台之辈,在异地他乡能有几多能耐呢?
在杜心宇徒唤奈何之际,野田太郎竟从日本又飞到台湾来了。三个月前,他在台湾闹出个人命案,就惶惶逃回日本做了断舌再植手术,而后就躲在家里窥探外面的动静。这次他是听了金鸿志的密报,知道他闹出的人命案竟牵出了许多不为人知的隐情,这使他欣喜若狂,紧忙与坐在轮椅上的祖父——当年侵占福州的日军宪兵少佐野田村夫密谋一番,打算杀个回马枪,趁机敲诈一把。
在野田太郎偷偷飞到台湾的第二天,金鸿志就谦卑地站在金不换面前,说出一件严重的事:“干爹,都怪我惹祸,那个日本人野田太郎找上门了。他说,他被酒店女招待咬断舌头,是老板蓄谋陷害,那个坠楼死去的女子不是阮吟香,而是一个偷渡来台的大陆女,整个陷害事件的幕后策划人便是义父您。他要在台北召开记者招待会,将事件真相公布于众,然后再告上法庭,通过国际法,索取巨额赔款。搞不好,义父您不但财产要被罚没,而且还会被判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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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不换听了之后,表情很冷静,他不屑地说:“胡扯!他一个日本浪子,不过是一条小泥鳅,看他能掀起大浪?我要指认他是强奸犯、是凶手。要曝光就让他自我曝光去吧!”
金鸿志说:“义父,事情闹大了总不好,花钱消灾还是上策。野田太郎表示,为了中日亲善,他可以忘掉以前不愉快的事情,只要我们善意跟他合作,比如给他一笔美金,或是合办一个公司,我们来推销野田电子公司的产品,让他占个大股,这事——还是私了为好。”
金不换这下来气了:“这小子想得倒美,他们要趁火打劫,鲸吞我金不换的财产,办不到!”
金鸿志见老头子软硬不吃,踌躇片刻,甩出了杀手锏:“义父,野田太郎的祖父,就是当年福州沦陷时的日军宪兵队长野田村夫少佐,让孙子私下代他向您致以亲切的问候。他说五十年前,您和他合作得很好,他相信他孙子今天一定会和杜大队长合作成功。这样,您老人家当年在大陆的所作所为,就成了公之于世的可怕秘密了。”
“哦,原来如此——”金鸿志的话,像一颗子弹击中金不换的心脏,老头子愤怒地对金鸿志骂了一声“好歹毒”!人一下子颓丧了下去。金不换隐瞒了汉奸历史五十年,最怕的就是别人揭他的老底。他慌乱地喘息着,许久才嗫嚅地说:“看来我不得不跟日本人再打一次交道了。志儿,你去对那野田小子说,让他三天后来见我。”
金不换叼着雪茄烟,在客厅里踱来踱去,他已完全醒悟到,叫金鸿志去福州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不该让这个义子摸到了自己当初做汉奸的底细,有了让他钻营的空子!眼下,他还暗通日本人,无非是借此来挟制他,敲诈他,如此不择手段,以达到侵吞他亿万家财的目的。现在他该怎么办呢?老头子苦思多日,便找了他生死之交的老部下阮老哈商量。阮老哈与他相伴几十年,虽已看破世事,执意做一个守墓人了此残生,但听说老上司有难,还是乐于为老朋友两肋插刀,万死不辞。
金不换通过阮老哈在杜家园约见杜心宇,他强抑住心中的悲痛,不提一句爷孙相认之事,只是将杜小鹃来台的死因告诉杜心宇,并谈了报复野田太郎的想法,杜心宇报仇心切,答应配合行动。金不换给杜心宇递过一只手枪,黯然地说:“你带上这个吧,台湾的治安不好,你可以防个意外——再忍耐几天,我们将把有关的安排通知你。”杜心宇点了点头,直勾勾地望着两个老人,顺从地接过手枪。
五
杜心宇用拿笔的手来握着手枪,莫说多别扭。但为了替妹妹报仇,他还是敢于向残害妹妹的凶手射出复仇的子弹。但这个机会真的能送上门吗?他对两个老人能有诱敌上钩的奇妙安排半信半疑。孤独、烦躁让他的心七上八下,他不由得长叹一声,无奈地把手枪扔在桌子上。
几天来,杜心宇都在痛苦和迷惘中挣扎,若不是阮吟香在他身旁,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这难捱的时日。这天夜晚,杜心宇独坐在走廊上,望着夜空沉思,只见阮吟香向他走来,默然地坐在他的身旁。四目相对,阮吟香那一双深邃而明亮的目光似乎要穿透他的心,使他顿时感悟到自己的内心世界是多么空虚。他沮丧地说:“吟香,我太无用了!”
阮吟香牵过杜心宇的双手,真挚地说:“在最困难的时候,需要的是最大的忍耐——小鹃最理解她的哥哥,她在天上注视着你,你不要泄气,她正盼望着你能早日出诗集,办画展,开音乐会,她还盼望着你给她找一个又甜又美的嫂子。”
“我害怕这一切终将成为一个又一个幻影……”杜心宇低下头,不敢对视阮吟香的眼睛。
“不,我们一齐努力,一定会实现小鹃的遗愿。”阮吟香的眼睛如同燃起的一堆热焰。
“谢谢你!谢谢你!”杜心宇心中一阵火热,紧紧地握住阮吟香的双手,两人情不自禁地偎依在一起。
黑夜里,杜鹃鸟叫起来了,叫得人心魂战栗。杜心宇无法镇静自己,他指着墨黑的天空,神色凝重地说:“你听,这是小鹃在呼唤,在流泪,在啼血,我怎能在这里虚度光阴呢?吟香呀,快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呢?”
阮吟香沉思了片刻,安慰他说:“你别急躁,我有预感,明天就有你干的事了。金老板——也就是你的爷爷杜大耳,他不会白给你一支手枪,听他的安排吧。”
杜心宇不便再说什么,虽说他最忌讳有人提起爷爷杜大耳,但此时又不得不问几句:“吟香,我来到台湾好些天了,整个人都飘浮在噩梦之中,晕晕乎乎的。你实话告诉我,金老板真是我的爷爷?可我在大陆的乡里乡亲,人人都说我爷爷杜大耳早已死了,我也认定他早该在这世上消失了。他害苦了我们一家人,他的过去,说出来,实在叫我无地自容……”
阮吟香声调凄然地回答:“我到过福州的杜家村,金老板真的是你的亲爷爷。不过,他和我当汉奸的爷爷一样,他们都无法走出历史的阴影,都无法坦然面对现实生活,最可悲的是,他们至今还是想回又不敢回大陆……”
阮吟香不再说了,杜心宇也无语,两人默默地偎依到天亮。
六
天亮了,驼背老人阮老哈背着双筒猎枪带着两只猎犬去巡山溜达。杜心宇也想再到妹妹的坟上看一看,阮吟香便把桌上的手枪塞在他手里。两人正要出门,阮吟香看见金鸿志从一条山路的小石阶登上来,她急忙把杜心宇推进里屋躲避。
金鸿志进了小宅院,神情慌张地对阮吟香说:“快跟我走,野田太郎已捕到风声,带着一群记者到这里来了,若是被他们撞见,那起人命案就全露馅了,我们也就都完了。”他边说边拉阮吟香往外走。
阮吟香甩开他的手,沉下脸怒斥道:“金鸿志,你又耍鬼花样了!说,你要拿我做什么交易?”
金鸿志摇摇手,急忙辩解说:“你误会了,我冒险来搭救你逃出这灾祸之地,是出于我对你长久憋在心中的爱。你若不相信,我可以跪下向你表白我的心迹——苍天可鉴啊!”金鸿志真的单膝下跪,一手按在胸口,一手指向青天,喃喃自语。
这时,闪光灯的亮光猛闪了几下,闯进来两个记者模样的人。一个拍照,一个举起摄像机,紧接着屋外走进矮小的日本人野田太郎。他断舌再植后,发音明显不正,突然怪声怪气地叫起来:“哎哟,太精彩了。这样的镜头经过媒体的传播,可风靡全台湾岛了。阮小姐,恭喜你死而复生,请接受我的邀请,到一座幽美的别墅小憩几天,也让我有机会近距离地欣赏欣赏你这小美人的风姿——别躲闪了,只等我和金老先生谈判成功,你就可以自由回家了。”
两个记者上前要架走阮吟香,阮吟香全力挣扎,破口大骂:“卑鄙!无耻!”金鸿志躬腰对野田太郎嘀咕了几句日本话,正在兴头上的野田太郎嘲讽地说:“金先生啊,你是我的朋友,我怎好抢食你口中的肉?”他说完狂笑不已,放肆地抚摸着阮吟香的脸庞。
“你们这些禽兽,都举起手来!”一声断喝,杜心宇突然出现。他握着手枪,过度的愤怒和激动,使他的手在颤抖,枪也在颤抖。
金鸿志认出持枪的人就是在福州见过面的杜心宇,惊恐得两腿直打哆嗦,他生怕自己也被对方认出,慌忙举起双手抱着头遮挡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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