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大吉认定贾兰芳已投江自尽了。
噩耗传到了被囚禁的柳秋蝉耳中,她昏厥过去了。苏醒时,她怒斥父亲做事太绝了。柳老板却指天划日地辩白,他只为匡正家风,绝不会做那种残害贾兰芳的毁容之事。柳秋蝉听了,心乱如麻,隐隐作痛,她不相信父亲讲的是实话。
不久,柳秋蝉被解除了囚禁,她约柯大吉一同到江边祭奠贾兰芳。在清冷的春雨中,伴着呜咽的江水,柳秋蝉哭得像泪人儿似的,她仰天喊着:“贾兄呀,你这样狠心抛下我和腹中的婴儿走了。都说人生如戏,你为何连《武家坡》都不让我们唱完呢?为何不留给我一丝的希望和等待?世态如此险恶,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让我们一家三人到大江中团圆吧!”说完,她冲出去,要跳入江中,柯大吉眼尖,一下紧紧地抱住了她。柯大吉急得大喊:“柳小姐,你若与贾先生真心相爱,你就要保住贾先生的这点血脉,这才对得起他屈死的冤魂啊!”柯大吉的喊声也许感动了天地,霎时,满天的乌云化为大雨倾盆而下。在大雨的冲洗下,柳秋蝉似乎清醒了,为了腹中的婴儿,她要坚强地活下去。柯大吉还告诉她,残害贾兰芳的蒙面人胸前刺着一个裸体女人,他一定要寻找到这凶手,为贾先生报仇。
二
柳老板很快知道柳秋蝉怀了孕,为顾全面子,就将她嫁给茶馆一个管账的后生仔,叫作冯世斗。柳秋蝉为了保护贾氏血脉,只好点头答应了。她想在洞房之夜向冯世斗道出真情,取得他的同情,先做一段名义上的夫妻,等她生下孩子再商量后事。但这天真的梦想被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那个洞房之夜,冯世斗喝得稀巴烂醉,不等柳秋蝉开口,就抱住乱啃乱咬。当柳秋蝉用力推开时,他一脸淫笑,匆匆脱光了衣服,扑向新娘子。突然,柳秋蝉惊呆了,她看见冯世斗的胸前刺着一个不堪入目的裸体女人。呀!她立刻醒悟过来,这个与她牵手入洞房的人原来就是残害贾兰芳的蒙面人!柳秋蝉一时急火攻心,竟昏厥了过去……
此刻,冯世斗多得意呀!他原本是个破落人家的穷小子,此人当面谦卑至极,伪装忠善,深得柳老板的赏识,当上茶馆的账务先生成了小管家。哪知他暗恋老板的女儿柳秋蝉近乎疯狂,柳秋蝉的一颦一笑都燃起他心中的欲火。为解相思之渴,他请江湖游医在他胸前刺一个性感的裸女,暗地里自摸自慰。他这种变态的心理促使他不择手段地要占有柳秋蝉。此刻,柳秋蝉正娇柔柔地晕倒在他的怀里,他岂不欣喜若狂,欲火飚升!
柳秋蝉苏醒时已是五更,她见到身旁躺着赤身裸体的冯世斗,顿感一阵恶心。她知道自己已被这恶人奸污了,心中愤恨不已。她跳下床来,拿起升斗里一把剪刀,运着全力对准冯世斗胸前的裸女要刺下去。猛地,她的手停在半空中,她的理智制止了她这一拼命的行动。她告诫自己,现在还不是除掉这恶人的时候,要保存住自己腹中的孩子,这才是头等的大事呀!她两眼挂着泪走到窗前,向冥冥的夜空低唤着:“贾兄啊,你在哪儿?——求你给我偷生的勇气吧!”
柳秋蝉不敢把实情告诉柯大吉,生怕闹出人命,她自己就这样忍辱负重地与冯世斗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蹉跎时日………
三个月后,时间指向1949年,永乐县解放了。这时,冯世斗伪装进步干革命,参加了工人纠察队。小人得志,形如登天,他的眼睛一下子跳到了额头上,再也不正视一眼柳家人了。柳秋蝉从他阴暗的眼神里看出他所潜藏的祸心,不由得为自己腹中的孩子忧心重重。她找柯大吉商量对策,柯大吉从接生婆那里得知,果然冯世斗暗中要对她下毒手——他只等柳秋蝉的婴儿落地,就叫接生婆把婴儿溺死在脚盆里。柯大吉听罢大惊,立即掏出一把钱塞给接生婆,求她一定要把婴儿活着抢出来,然后骗冯世斗已把死婴悄悄埋入荒丘中。幸得接生婆手脚麻利,婴儿得以平安偷出,柯大吉接过孩子,把他抱到乡下让他母亲喂养,取名柯里津。
柳秋蝉产后一个人搬到柳氏茶馆的后楼居住。她是多么孤寂啊,亲生的儿子被分离,母子只能在梦中相见。夜多长,梦也多长,她多少次看见贾兰芳抱着孩子回来,当她伸臂拥抱时,才惊觉又是一场幻梦。她伤感极了,泪如雨下,对着孤灯,低吟着贾兰芳亲口教过她的闽剧《武家坡》小段——王宝钏夜思,以此寄托着自己的哀情,苦熬着日子。
1 [2] [3] [4] 整理者:绝情谷 2009年4月TOP 《故事林》
>>> 2006年第1期 柳氏茶馆作者:张 森字体: 【大 中 小】
多谢上天怜惜一颗母亲受伤的心,不久,一个偶然机会,柳秋蝉捡到了一个被遗弃的女婴,这使她有机会倾注自己被剥夺的母爱,也使她死寂的生活有一点亮色。她为这女孩取名柳一萍。可是,上户口时,冯世斗硬要将她改为冯一萍。
冯世斗自认为是时代的弄潮儿,他出身穷苦,根正苗红,解放后,革命让他尝到了种种的甘甜,他一天到晚全身心地扑在一个又一个的政治运动中,并迅速地窜红。入党之后,还被推荐到工农速成中学读书,随后便坐上了县文化局局长的宝座。冯世斗官运亨通,又经常和剧团艺人混在一起,正值春风得意,何愁没有美女伴他夜夜快活,渐渐地他对整天板着苦瓜脸的柳秋蝉也不那么在意了。
转眼到了1966年夏天,一场从天而降的“文化大革命”,让冯世斗也触了霉头。他被造反派揪出来了,赤裸着上身跪在街头,双手拿着一块大纸板顶在头上,大纸板上写着“走资派,大流氓”,而最夺人眼球的是他赤裸的胸前刺着一个丑态毕露的裸体女人。这在县城无疑是一次最具轰动效应的大展演。
柯大吉听到这新闻,不由大吃一惊:难道这冯世斗就是他寻找十几年的蒙面人?看这得势小人一向的行径,真有可能!他顿时热血沸腾,便抄起一根木棍,赶去瞧个明白。太阳快落山了,只见冯世斗拖着一条被造反派打断的大腿,一颠一拐地从一条巷子里走来,他依然裸着上身,在夕阳的余光中,他胸前的那个裸体女人格外醒目。柯大吉一双喷火的眼睛直盯着那个裸体女人。对!一点不差,就是当年蒙面人胸前的那个裸体女人。柯大吉大吼一声,挥动着手中的木棍,怒骂道:“冯世斗,你这狗娘养的,贾兰芳先生的冤魂就盖在你的头上,老子今天替他报仇来了!”冯世斗吓得赶紧抱头跪在地上,也许他根本没有听清柯大吉骂些什么话,只习惯地抖着嘴唇叨念着被红卫兵批斗时认罪的那几句台词:“我有罪,我罪该万死!”看着他这一副猥琐讨饶的丑样子,柯大吉举起的木棍又轻轻地放下来。但他心里仍不解气,最后还是将冯世斗狠狠地踢上一脚,痛得他满地翻滚。柯大吉一扭头走了,在他的心里没有一点复仇的快感,他恨自己怎么挑个冯世斗最倒霉的日子动粗,若是被人看见,自己不也被人误认为是个打砸抢的造反派战士?
柯大吉想把冯世斗是蒙面人的消息告诉给柳秋蝉,可是他到了柳氏茶馆,只见茶馆已被贴上了大封条,柳的养女冯一萍孤零零地站在门前流泪。她告诉柯大吉,造反派说茶馆是牛鬼蛇神的聚集地,今早他们来扫荡茶馆的时候,发现一张伟大领袖的肖像被挖去了眼睛,红卫兵当场就把她的妈妈打成现行反革命抓走了。听罢孩子的哭诉,柯大吉的脸布满乌云,他同情地伸手牵着无家可归的冯一萍到自己的家去。
三
时光如流,当年柳秋蝉的现行反革命罪判了十五年徒刑,直到打倒“四人帮”的1976年,她还未从监狱里放出来。而这时候,她的养女冯一萍和她的亲生儿柯里津都已长大成人了。
柯里津和冯一萍自小爱好文艺,两人先后被招入到县文工团。文工团就设在柳氏茶馆内。他们在一起唱歌、跳舞、演戏,也经常背着人到古道上、大江边漫步谈心。两人是同事,又似兄妹一般亲近。可是他们不知道在他俩的身后,竟有一双淫邪的眼睛盯上了冯一萍。这人就是当年的文化局长冯世斗——冯一萍的养父。新时期刚开始,冯世斗就回到了县文化局,他无官无职,也未落实政策,只是被养起来。经过“文化大革命”运动的折腾加上空空落落的闲散生活,让他的变态心理更加丑恶了;白天,他再不情愿,也得用一件薄衣遮住胸前的裸体女人;夜晚,他对着大镜子,把衣裤脱个精光,自摸自弄地玩个痛快。于是,他的变态性欲飚长起来,他更渴求像当年那样,身边有一群如花似玉的女人供自己玩弄,满足自己的肉欲。这时,冯一萍正值青春年华,像一朵迎风怒放的鲜花,少女的丰姿成了冯世斗日思夜想的“饥渴”。
一天晚上,冯一萍从文工团回家,冯世斗很关心地给她倒茶送水,没想到他竟然在茶水中偷放了迷魂药,冯一萍毫无戒心,把茶水一饮而尽,随后就昏睡不醒,冯世斗这老淫贼就这样把自己的养女恣意摧残了。冯一萍醒来时,发现养父的恶行,她哭着喊天、喊地、喊妈妈,可门外的狂风骤雨吞没了她悲愤的哭喊,这时冯世斗竟无耻地嚷叫:“嘿嘿,我们名义上是父女,可真正说来,我是个男人,你是个女人。现在我们在一张床上,我快活,你也快活;如果你要让我完蛋,那么你也没脸做人!”
从此后,冯一萍神色忧郁,怕人询问,白天在文工团上班,见到柯里津,她就有意躲避。不久,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要去搞人工流产,可是冯世斗不准她打胎,他要传宗接代。为保住冯一萍肚子里的孩子,又要掩人耳目,冯世斗要给她找一个愿意戴绿帽子的丈夫。柯里津成了他下一个捕捉的猎物。
这段时间,由于冯一萍的突然疏远,柯里津承受着一种不明不白的感情折磨,他多次要找冯一萍问个明白,可冯一萍都一再避而不见,他只能徘徊在冯家门前。这一切,冯世斗透过楼上窗户的玻璃看在眼里。有一天,他认为时机已到,便面带微笑,下楼开门叫柯里津进来。冯世斗第一次直面这个年轻人,不由得吓了一跳。这年轻人太像当年的贾兰芳,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冯世斗的心忽地怦怦直跳,急忙查问柯里津姓名年龄,父母家世。当他得知柯里津今年28岁,父亲名叫柯大吉时,他一下子估算出了这年轻人有可能就是28年前柳秋蝉所生的孩子,当年自己要是真的被接生婆与柳秋蝉欺骗,那他只好认了自己是冤大头了。不过,多亏老天有眼,我冯世斗还有东山再起之日,眼下这个年轻人——贾兰芳的儿子,居然会顺顺当当地送到他面前,他岂能白白地放过?冯世斗转悠了一下,他决定依计行事,来个斩草除根,以解多年的心头之恨。
随后,冯世斗假惺惺向冯一萍悔罪,同时对柯里津来家表现相当热情,公开表态欢迎柯里津和冯一萍交朋友,并时常留柯里津在家里吃饭谈心。可是每到这时,冯一萍都是推托身体不适,躲进自己的房间,拒不下楼接待柯里津。柯里津感到尴尬,每次都是心绪不宁地硬着头皮应付冯世斗的接待。看着两个年轻人若即若离的样子,冯世斗认为火候到了,他暗笑几声,便决定施展他的魔法,原来这几年,冯世斗不但偷偷从黑道上弄到各种迷幻药和春药,自己也暗地配制了几种草药丸散,以满足自己变态的性欲和诱惑他所追慕的女人。
这天,冯世斗又热情挽留柯里津在家吃饭,柯里津喝下冯世斗放进迷幻药的几杯酒之后,顿觉浑身燥热,身子仿佛飘浮如云,他被冯世斗推到楼上,只见绣床上卧着一个酥胸半露的女子。他定睛一瞧,这女子就是他心仪已久的冯一萍。这时,冯一萍也已被冯世斗用迷魂香熏得迷迷茫茫,还处于一种梦幻的状态。两个年轻人早有相互爱慕之情,眼下身子稍一接触,心中的欲火就不可抑制地猛烧起来……
当两个年轻人几乎同时清醒时,只见冯世斗正立在他们的床边,两道目光像两条毒蛇的信子一样灼灼逼人,令两个年轻人惊惧羞愧。出人意料的是,冯世斗没有把柯里津当成强奸犯扭送公安机关,反而当面向他表示,他要把女儿冯一萍嫁给他,事后他要柯里津写下一张认罪书,忏悔自己与冯一萍有男女私情就可以了。柯里津别无选择,在神智昏昏沉沉之下,就在认罪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冯世斗拿着这张认罪书,一颠一拐地跑到院子里,仰天呼叫:“贾兰芳,你这死鬼听着,我要慢慢地折磨你的一家人,我要把你们压成肉饼,碾为粉末!”
听着冯世斗的狂叫乱喊,柯里津和冯一萍从羞辱中清醒过来,虽然他们不知道贾兰芳是什么人,但他们还是发现各自已落入了冯世斗的圈套。事已至此,两人也不知该怎么办,抱头痛哭了一场。柯里津不明白冯世斗为什么要干这样卑污的事情,冯一萍也顾不得其他,鼓起勇气把冯世斗对她的凌辱全告诉了他,恨得柯里津要与这老淫贼拼命。最终,他们还是冷静下来,发誓要与冯世斗抗争到底。于是,第二天冯一萍就搬到外面租房居住。接着柯里津陪她到医院把肚里的胎儿打掉……
[1] 2 [3] [4] 整理者:绝情谷 2009年4月TOP 《故事林》
>>> 2006年第1期 柳氏茶馆作者:张 森字体: 【大 中 小】
年轻人的举动令冯世斗始料未及的,当他发觉冯一萍没了踪影,便大为恼火。但他不敢跑到文工团胡闹,只躲在暗处跟随冯一萍寻到她的新居。一进门,冯世斗溜个遍,盯着冯一萍变得扁平的肚子,疑心地诘问:“你到底怎么回事?”冯一萍一脸鄙夷的神色,说出了流产堕胎的事。冯世斗听到他传宗接代的美梦被击碎,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一声长嚎。这时柯里津刚好迈进屋来,冯世斗冲过去双手抓住他的衣领,吼道:“你小子断我的根,我要你的小命!老子握着你的认罪书,叫你乖乖地快说,怎样叫她再怀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冯一萍见老淫贼如此嚣张,恨得浑身发抖,她冲着冯世斗喊道:“你别痴心妄想了!你再闹,我就敢在青天白日之下,指证是你下的迷魂药,他是在你的诱导下写了这张所谓的认罪书!”
冯世斗想不到平时温顺可人的冯一萍竟敢违抗他的意志,顿时气得发疯,更用力勒紧了柯里津的衣领,叫嚷道:“你小子仗着一张小白脸,迷了女人的心窍,老子平生最恨的就是像你这样唱戏的小白脸,今天老子就毁了你的脸儿,叫你人不人,鬼不鬼!”冯世斗一手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直往柯里津的脸上刺,柯里津急忙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两人僵持着,急得冯一萍大叫起来。
“住手!”只听见一声断喝,从门口冲进一个中年妇女,她用力夺下冯世斗手中的匕首,轻蔑地说:“冯世斗,今天是我重获自由的第一天,我不愿意让这好日子沾了你这禽兽的血腥。你快滚吧,你要知道一个母亲为保护儿女是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的!”
冯一萍认出了这个中年妇女就是自己的母亲柳秋蝉,她百感交集地大叫一声:“妈妈!”
一声亲情的呼唤,感动得柳秋蝉泪如雨下。她在十五年刑期快满之时,冤案平反,提前释放。她已从柯大吉口中知道儿女的一些情况,今天她一走出监狱大门,就找到了这里。
冯世斗也认出了柳秋蝉,他料不到此时又多了一个对手,顿时泄了气,但他仍旧恶狠狠地扔下一句:“你们都等着,我有好戏给你们看的!”说完,悻悻地走了。从他衣袋里掉下那张柯里津的认罪书,恰好被一阵风卷起,飘落到护城河中。
冯世斗窝着一肚子火回到家,才发现那张能致人死命的认罪书没了,气得他把家里的东西摔个稀巴烂,最后撕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胸前的裸女。这个往日给他无限快慰的画中人,此刻变成了他恨之入骨的女魔头,他撕裂着她,捶打着她,甚至要用匕首来剜她,但他与裸女是连身一体,他再恨也不能刺死自己呀!最终,他还是扔下了匕首,狠狠地灌下一瓶高粱酒,然后跑到了街上,闯进一家按摩店。此刻,在他发烧的瞳孔里,一个个按摩小姐都变成了冯一萍和柳秋蝉。于是,他一边疯狂地勒着按摩小姐,一边声嘶力竭地狂叫:“我要毁了你们!我要毁了你们!
Back to home |
File page
Subscribe |
Register |
Login
|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