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闹,冯世斗就被人扭进了公安局,拘留了好几天。
四
一晃十年,永乐县城关的阴暗角落,时常游荡着冯世斗鬼魂般的身影,但冯世斗所扬言的要给柳秋蝉他们看的一场好戏,还是没有机会上演。与此同时,县文工团因为没有戏演而被解散。为了生存,柯里津拉起了一支鼓乐队,给婚丧喜庆的人家捧场。他很有唱闽剧的天赋,生角旦角都拿得下;为此,比别人多得一些红包,然而收入毕竟有限。冯一萍自打胎后,身体很虚弱,离不开药罐子,后来被诊断得了尿毒症,必须换肾才能活下去,这可得花一大笔钱啊,这可愁煞了柯里津!
都说天无绝人之路,在柯里津一筹莫展之时,上天真的给了他一个能挣大钱的好机会——
1988年,台湾解禁探亲后,永乐县迎来了大批回乡台胞,他们带来一个消息,有一个名叫游子奎的台商愿意出资举办海峡两岸闽剧票友大赛。县里立即表示欢迎。令人不解的是,游子奎先生指定演出场地必须放在柳氏茶馆,而且要按他的排序进行,同时指名请柯大吉担任大赛的总管。
柯大吉这时已是县茶叶公司经理,他接到邀请书,顿觉一头雾水,他不认识台商游子奎,而游先生为何指名要他呢?但县里要他当成一项政治任务,他就欣然接下了。柯大吉办事雷厉风行,只花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将柳氏茶馆修饰成旧时的模样。
柳秋蝉听到要在柳氏茶馆举办闽剧票友大赛,这可触动了她旧日的情怀,眼前不断浮现出当年贾兰芳风姿秀逸的形象,耳边萦回他那音韵悠扬的唱腔,她心中多了几分思念与惆怅。
然而,大家都很兴奋,尤其是柯里津更为激动,因为大赛的奖金太诱人了,如果参赛能得一等奖,那可是20万元人民币呀!有了这一大笔钱,冯一萍就可以住院换肾活命了。
于是,柯里津精心准备着。他唱旦角,也唱生角,这样得奖的机率更高。但当他唱《武家坡》薛平贵回家的那一段时,感觉到如果有一旦角配合,那么这一段夫妻十八年后重逢的对唱一定感情更为丰富,唱腔更加完美。冯一萍见柯里津面呈难色,她心里透亮,便自告奋勇要唱王宝钏这个旦角,并坚持说她身体可以吃得消,这使柯里津感动得热泪盈眶。夫妻俩就这样默契配合,同心演练《武家坡》的唱腔。
一天夜晚,当两人在院子里正唱得忘乎所以,情感表露得淋漓尽致时,走进了柳秋蝉和柯大吉。柯大吉带来一把二胡,他坐在石凳上也拉起了《武家坡》的曲子;柳秋蝉调整一下情绪,就轻轻地唱着。她唱旦角,也唱生角,她唱王宝钏娴静中的刚烈,她唱薛平贵俏皮中的愧疚。这是当年贾兰芳独有的唱法,在闽剧的唱腔中揉入京剧的韵律,使之更悦耳动听。柳秋蝉最爱唱的就是《武家坡》,四十年来,她在长夜时对着孤灯唱,她在牢狱里憋在心里唱,寄托着自己对贾兰芳的无限思念。今晚她第一次声情并茂地唱,抒发出四十年来深埋在心里的情感。柳秋蝉这一超脱的举动,令柯里津和冯一萍感到万分的惊讶和钦佩,也看到了自己才艺的肤浅和不足。面对这两个老人悉心的指导,柯里津和冯一萍由衷感激地向两个老人深深地鞠躬。
在两个老人的指导下,柯里津和冯一萍技艺大进。为了使演练不受干扰,两个老人还经常在屋子四周巡视,防范冯世斗那鬼魂般的身影突然出现,上演他所扬言的什么好戏。
在临近大赛的一个晚上,柯里津到柳氏茶馆与乐队合排。今晚来看的人不多,大多是刚从台湾来的客人。大家一边品茶,一边听唱,这情景与旧时的柳氏茶馆多么相似。锣鼓声后,柯里津登台了,他先唱旦角《苏三起解》,再唱生角《拜塔》,最后唱的是《武家坡》。冯一萍也上台了,柳秋蝉在台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听着。在她的眼里,柯里津的扮相简直就是当年贾兰芳的再现;柯里津那韵味悠长的唱腔也像当年贾兰芳那样荡气回肠。那冯一萍不正是当年的柳秋蝉自己吗?虽说当年两人从未同台演唱过,但她的魂儿都在贾兰芳的身旁。难以忘怀的《武家坡》啊,她曾为苦等十八载的王宝钏悲叹流泪鸣不平,贾兰芳却逗得她破涕为笑,愿两人永远相爱,夜夜共剪烛花……柳秋蝉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自己青春激荡的岁月,像当年一样地等待着满堂的喝彩……
当柳秋蝉处在一种回忆和现实交织的状态时,不料从一张茶桌旁站起一位戴墨镜的台湾老人,他颤巍巍地走到小舞台前,他上下打量着柯里津,嗫嚅地问:“小老弟,你贵姓?请教尊师大名?”
柯里津看了这老人一眼,很有礼貌地说:“老先生好,晚辈姓柯,未进过科班,只有幸得到家父和岳母的指点。”他一个手势指向站在一旁的大赛总管,“这就是家父柯大吉。”
听了此言,台湾老人脱下墨镜,直盯着面前的这个大赛总管,他双目放光,激动地喊起来:“大吉兄弟,我是贾兰芳呀,我从台湾回来看你啦!”他见柯大吉一脸惊讶和疑惑,又喊道:“我真是贾兰芳,当年我没有投江寻死呀!”
柯大吉看着台湾老人脸上留有淡淡的伤痕,也激动地喊一声:“贾老师!”张开双臂紧紧地与贾兰芳拥抱在一起了。他又指着柯里津对台湾老人说:“贾老师,你看,他就是你的儿子,叫柯里津。不,现在该叫贾里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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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年第1期 柳氏茶馆作者:张 森字体: 【大 中 小】
贾兰芳一脸茫然,柯里津也不知所措,他们这一对从未见过面的父子当然相见不相识。这时,柯大吉又喊:“贾老师,柳秋蝉大姐也在这里,你快看!”
柳秋蝉呆呆地站在那里。四十年来,她眼前不知多少次浮现出贾兰芳的幻影,现在贾兰芳的真人就站在她面前,她反而不敢相信了。两人相对无言,互望着对方已是苍老的面容,唯有泪千行。
两人相视好一会儿,贾兰芳上前一步,低头作揖,负疚地说:“秋蝉,我贾兰芳活着回来了,我没有成为冤鬼。但我自责是个薄情的人,在我们生死危难的时候,我只想自己求生,抛下了你,让你独自承受着不堪凌辱的重负。上天怜悯我的卑微生命,让我多活了四十年,让我能重回柳氏茶馆再看一出《武家坡》,我自惭形秽,俯首在你面前,我愿接受你的咒骂与鞭挞!”
听着贾兰芳的忏悔,柳秋蝉的心都碎了。真是人生如戏啊,难道她和她的贾兄也在演一出新的《武家坡》?看来有点相似,却大不相同。这时,她心头思绪万千,却无法化为一句言语说出口来。
贾兰芳是如何死里复生呢?原来当年他跳江自尽,被一台湾商人游先生救起。游先生可怜他凄惨的遭遇,将他带回台湾养伤整容,后又认他为义子,改名游子奎,学习经商。两岸隔绝四十年,他虽已娶妻生子,家业兴旺,可心中总有一种负疚之感,总忘不了柳秋蝉的深情厚意。他依然爱好闽剧,听乡音,动乡情,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回大陆的故乡。台湾探亲解禁后,他立即派人回大陆联系,借助举办两岸闽剧票友大赛,找机会寻找柯大吉,再找柳秋蝉……
正当柳秋蝉对贾兰芳的忏悔不知该怎样反应的时候,茶馆里的灯光突然暗了,接着爆发出一阵恐怖的狂笑声,一个尖厉的声音在黑暗中回响:“贾兰芳,你这死鬼别高兴得太早,你再活四十年,我叫你也求不到团圆梦。我最恨的就是像你这样唱戏的小白脸,今晚我就叫你的儿子像你当年一样,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话音刚落,又听见黑暗中有女人的呼喊声和撕打声,接着是柯大吉的一声断喝:“大家都别慌,这混蛋跑不了!”
霎时,屋顶上的应急灯大放光明,只见冯世斗须发蓬乱,目露凶光,手举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向柯里津的脸上刺去,可是他被病体羸弱的冯一萍死死抱住,急得他嗷嗷乱叫起来。柯大吉一个箭步冲上,劈手打掉了冯世斗的匕首,怒吼一声,将他身上的衣服撕裂,露出他胸前的那个不堪入目的裸体女人……
这惊人的突变,惊得贾兰芳目瞪口呆,他伸出颤抖的手指着冯世斗,颤声地说:“你……就是当年的……蒙面人,我与你无仇无冤,你为何要苦苦追杀我一家四十年?”
柯大吉挥动着一根木棍,对贾兰芳说:“贾老师,他是一条疯狗,我几次放过他,他贼心不改,今天看我收拾他!”柯大吉举棍要打下去,被柳秋蝉伸手制止。柳秋蝉要过棍子,望了贾兰芳一眼,似乎要把这四十年的恩怨情仇都凝结在这一根棍子上,来个清算。她闭上眼睛,狠狠地一挥,木棍子击在冯世斗的肚皮上。冯世斗“哎呀”一声怪叫,在地上滚了几滚又爬起来,在众人的喊打声中,他一腿长一腿短地像一条丧家狗似的在大厅里踉跄着,赶紧夺门而逃……
柯大吉指挥大家四处寻找,不一会儿,后楼上亮起火光,窗口吐出火舌,冯世斗出现在窗前,他挥舞着双拳,歇斯底里地叫着:“贾兰芳,你听着,我冯世斗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休想得到,我要毁掉你的一切,让闽剧大赛见鬼去吧!”茶馆后楼堆放着许多文工团留下的服装道具,都是易燃的物品,冯世斗一点火,火焰就窜得很高,他自己也成了一团火球,伴着他那凄厉的惨叫声,在他自己制造的一场“好戏”中毁灭了。这时,赶来了几部消防车,扑灭了大火。后楼已成废墟,前面的茶馆只毁了一角屋檐。
面对着惊魂未定的台胞游子奎,亲临指挥灭火的县长对受惊的他表示了歉意和慰问,县长当场拍板,一个月内重修好柳氏茶馆,决不能让两岸同胞已经等待四十年的闽剧票友聚会毁于一炬。贾兰芳无比感动,表示愿出重修柳氏茶馆的所有费用,一定要擂响这次闽剧大赛的开场鼓。他深情地瞅了柳秋蝉一眼,又对县长表示再捐赠一笔款子,修建古道和长亭。这是他和柳秋蝉当年的留恋之地啊!
柯大吉看到柳秋蝉、柯里津、冯一萍都拥向贾兰芳,相互庆贺的时候,他高兴地说:“贾老师,祝贺你一家团圆啦。四十年生死两茫茫,柳大姐只求在地下与你相见,想不到你们在人间重逢了,真是奇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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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年第1期 案发望月楼作者:文 奂字体: 【大 中 小】
一
中午时分,一对情人手挽手走进望月楼饭庄一楼大厅,点了一桌丰盛的酒菜,边吃边聊着。大厅的窗外,有两个穿黑色巴拿马西装的男青年在花坛前踱步。那个矮瘦青年神情恍惚地透过玻璃窗朝大厅内窥视。
大厅内,叫丁林的男青年打开一瓶威士忌,趁女青年用餐巾纸擦眼镜之时,给她斟了一杯酒,然后自己也斟满一杯,端起来说:“华颖,亲爱的,来,为我们的将来——干杯!”两人一饮而尽。丁林拿起公文包起身欲走,华颖拦住他:“再陪我喝一杯好吗?”丁林吻了华颖额头说:“我下午还要去市文联开会呢。”说完匆匆离去。
这时,窗外那个矮瘦青年对高胖青年说:“鲁树,你看,那不是你媳妇吗?”然后指着走出去的青年说:“刚刚她还在跟他碰杯呢。”
鲁树瞪着眼朝大厅内望去,果然见华颖在饮酒,还不停地摇着二郎腿!鲁树气得浑身发抖,心想:难怪她成天和我闹离婚,原来是有野汉子了。
矮个子青年又挑唆着说:“去教训她一顿,连老婆都管不住,还像男子汉?”
此时,华颖还在回味着与丁林相处的情境,嘴角露出微笑。突然,她顿觉腹疼如绞,两手压住腹部。鲁树似猛虎下山冲了进来,一脚踢在华颖的小腹上,又挥起拳头朝她的头部砸去,怒骂道:“你这个臭婊子,我砸死你!”
华颖,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怎能经得起这般狠命的踢打?她一个踉跄倒在地上了。
饭厅里发生打人事件,饭庄经理赶忙打110报警。不多久,随着刺耳的警笛声,公安人员火速赶到现场。经检查,华颖已经死亡。
一副闪着寒光的手铐戴在了鲁树的手上。刚刚还杀气腾腾的鲁树此刻像泄了气的皮球,耷拉下头颅,在人们的斥骂声中被押上警车。
次日,在火葬场,华颖母亲哭得死去活来,父亲伫立在女儿遗体前像个机器人。
这时,负责火化的工作人员掀开盖在华颖遗体上的白布一看,见到尸体呈紫黑色,便对华颖的父亲说:“大叔,你女儿为什么服毒?”
父亲悲愤地说:“她没服毒,她是被那恶男人给打死的。”
工作人员从死者面部的颜色认定是中毒死亡的,可她父亲又不承认他女儿服毒,感到有些蹊跷,这死者死得不明不白。为了弄清事实真相,火化工人觉得有必要请法医来鉴定一下再火化,要不然火化了就不明真相了,于是打了110。
滨海市公安局接到火化场打来的电话,速派法医驱车前往。经化验,果然发现死者胃内有砒霜,并且有孕三个多月,事情复杂化了。
二
在案件调查中,有人举报说当天看见鲁树和另一个人在餐厅外散步,于是女警官李慧奉命提审鲁树:“鲁树,那天你和谁一起到望月楼饭庄?”
“这个……”鲁树欲言又止。霎时,他情不自禁地想到了他的好朋友纪伶。就是纪伶约他到市里来的,也是纪伶首先发现了华颖。反正自己打死人,何必再去连累朋友呢?于是他说:“那天就我一个。杀人偿命,我认了!”
李慧顿时勃然大怒:“鲁树,你杀了人,还这么顽固!据我们调查,那天在望月楼饭庄还有一个人陪着你,他是什么人,与你什么关系?”
鲁树沮丧地说:“华颖的死我一人承担,不必再去追究他人。”
李慧提醒道:“华颖之死,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你并不知道,在你行凶之前,她已服了毒药。”
鲁树惊讶地说:“这、这我确实不知道呀,我当时只想教训她一下,并没想打死她,她是我老婆。这么说,她不是我打死的?”
“不!”李慧威严地逼视着他说:“你行凶之残忍,罪不可恕!你要如实交代。倘若查出她已服了毒药,可以减轻你的罪责。”
听她这一说,鲁树这才提供了同行人纪伶。警方火速拘捕了纪伶。
李慧去提审纪伶,问道:“纪伶,那天你为什么约鲁树到市望月楼饭庄?”
纪伶低头不语。那天晚上的情景又在他面前浮现——他吃罢晚饭正在家里看书,丁林忽然来家里对他说,待市作协开完授奖会后,他就要调到《滨海文艺》当编辑,纪伶的作品就有机会发表了。
纪伶酷爱文学多年,投师无门,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认识了邻村的作家丁林,在丁林的帮助下,他已有十几篇作品在省市级报刊上发表,因此,他对丁林心存感激。
两人交谈了一阵文学创作心得后,丁林忽然沮丧地说:“最近我遇到了麻烦事,真伤脑筋。我以前和华颖有过一段罗曼史,是她抛弃了我。现在她已结婚了,又要与我重归于好。我厌恶这种女人,我不答应,她老缠着我。”
纪伶愤慨地说:“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不要上当!你说我能帮你什么?”
丁林说:“明天上午,我约华颖到望月楼饭庄喝酒,你以消愁解闷为由约鲁树到望月楼饭庄大厅外溜达,细心窥看,待我和她干杯离去后,你告诉鲁树,说华颖和一个帅哥在一起喝酒取乐,让他去教训她一顿,我想这样她就会有所收敛了。”
纪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没想到鲁树竟会把华颖给“教训”死了。这一切都是丁林一手策划的。如果把他供出来,他也是有罪的。为了丁林的前程,为了自己的作家梦,决不能出卖丁林。他对李慧说:“没有人指使我,是我主动约鲁树出来的。我们是好朋友,我知道他与华颖不合,很苦恼,想请他出来散散心。没想到在望月楼饭庄会遇到华颖,也没想到鲁树会把她打死。”
李慧追问:“与华颖喝酒的那个青年你认得吗?”
“不不不,不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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