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天,他却遇上一件怪事。有一位年龄与他相仿的城里人,走到他面前,开始,王大爷以为他是来买草鸡蛋的呢,可他一开口却叫王大爷吃了一惊。“你身上这件衣服肯卖给我吗?”那人说。这是一件什么样的破衣服呀,别说叫别人看不中了,就是王大爷自己也承认,这是一件穿上它很不体面的旧衣服,好在自己是乡下大爷,穿衣不讲究的。这衣服已好长时间不洗了,因为,王奶奶也不愿洗它,她主张扔了它,让王大爷买件新衣裳,体体面面地进城做小买卖,可王大爷认为自己穿衣裳是图实用,只要衣服能遮体保暖就行。王大爷爱抽烟,上面的点点洞洞,就是他平时抽烟时不慎烧坏的记录。另外,王大爷迎风赶路进城,平时,没少淌鼻涕,上面浆糊状的凝固物,就是他一次次地擦鼻涕的记录;总之,这绝不是一件体面的衣裳。所以,眼前这位城里人提出这个要求时,被王大爷不假思索地拒绝了,王大爷还有些不高兴,以为他是来寻他开心才提出这荒唐的要求。
  可那人却不肯罢休,说:“既然你不肯卖,那么,我用身上穿的这件衣服与你换,行吗?”王大爷乐了,他以为眼前这位城里人的头脑大概有毛病,要不然怎会提出这荒唐的要求来?他身上的衣服干净挺刮,没有斑点,没有洞眼,虽然王大爷说不上对方这件衣服值多少钱,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即肯定比他身上的破衣服值钱。一时,王大爷笑而不语地望着他,而那人却跟变戏法似的,眨眼功夫就脱下衣服来。王大爷见状,也就跟他学,脱下衣服。那人递过自己的衣服来,拽过王大爷的衣服去,迅速穿上,临走前,他还谢了王大爷。可王大爷看没了他的人影,也没弄明白这位城里人为何要换走他的破衣裳。
  回家后,王奶奶一眼就看出他身上的衣服不错,夸他好眼力,为自己挑了一件不错的衣裳,穿上它就像是一位城里人了。可王大爷实话实说后,王奶奶怎么也不信,世上竟有这等怪事!当王大爷像往常那样,将卖鸡蛋的钱递给她,她收下,点了,钱数不少,她遂将信将疑起来,与王大爷一道纳闷:城里人要换走那破衣服,究竟是为什么?虽然没有找出合理的解释,但她叮嘱他:别贪小便宜,当心吃大亏,城里人很滑头,别上他们的当!
  所以,当王大爷又去城里卖鸡蛋,再遇上那城里人时,王大爷很是警惕。那人却如见熟人一般,与王大爷亲热地招呼,还学着王大爷的姿势,蹲在地上,递烟与王大爷抽。王大爷怕他烟里有啥名堂,没接他的烟,而是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来。那人与王大爷套着近乎,王大爷却直截了当地问他:“你又不买我的鸡蛋,蹲在这里做啥?你有啥话,就直说吧。”“你真是爽快人,那我就说啦。”那人瞧着王大爷的脸色这么说道。“你说呀,你们城里人肚里弯弯绕就是多,说起话来真急人。”王大爷对他说。
  “嘻嘻,你的柳条篮子也换给我吧。”那人终于说出自己的意图。可他这话又让王大爷小瞧他了:“这破篮子有啥了不起的,待大爷有空,去河边野地里收割些柳条回来,编一只新篮子送你,今儿可不能给你,我的鸡蛋没卖完呢,若是篮子给了你,这鸡蛋往哪里放?”王大爷这么说,那人赶紧接过话茬:“这不要紧,还像上回那样,我用新塑料桶儿与你换。”
  那人说着,离去一会儿又回来了,手里果然提着一只新塑料桶儿。新桶是在这附近买来的。还像上回那样,王大爷半推半就地将柳条篮子换给了他,那人提着柳条篮子高高兴兴地走了。王大爷望着那位离去的城里人的背影,试图猜出他为啥高兴来,到后来还是感叹自己脑筋不好使。
  王大爷来了个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又买了新裤子与新鞋子,从头到脚,穿得齐齐整整的,进城做小买卖。王奶奶对他的变化感到满意,老头子看上去有了些城里人的模样,这是好事,免得让城里人小瞧他,欺负他。
  可奇怪的是:王大爷的草鸡蛋生意不如从前了。从前,草鸡蛋不够卖,现在,却卖不完,还得带一些回去。许多买菜的顾客,先是瞧一瞧他塑料桶里的鸡蛋,然后打量王大爷的模样,最后摇一摇头走了。王大爷很是纳闷,不知其中的原因。也许是那禽流感吓坏城里人了吧,王大爷有时这么想,他甚至还气愤地想到那位倒霉鬼。自从遇上他以后,这草鸡蛋生意才滑坡的,所以,王大爷在心底称呼那家伙是个倒霉鬼。奇怪的是:那倒霉鬼也消失不见了。
  最近一次进城卖鸡蛋时,王大爷想到常去的那菜场的生意不好做,便决定到另外一家菜场去碰一碰运气。结果,你知道王大爷碰见了啥?只见那位城里人蹲在那儿,有模有样地吆喝着卖草鸡与草鸡蛋呢。他面前摆着王大爷过去使用的柳条篮子,身上穿着王大爷那件难堪的破衣裳,连蹲在地上的姿势都与王大爷惊人的相似。
  王大爷走上前去,惊问:“你也是卖鸡蛋的?”
  那人见是王大爷,连忙点头哈腰,边递烟点火,边向他耳语道:“自从你那里取得真经回来,这生意还就好做多了。篮里的鸡与蛋到底是不是野生的?他们未必能分得清,但他们都认为这衣服与篮子是地道的农民伯伯使用的,绝对是货真价实。”
  王大爷听了呆愣不语。
  
  (责编:非本 图:张永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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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年第13期 10万元封口费作者:杨海峰字体: 【大 中 小】
  左良来南方这座沿海城市打工已有三年了。刚来的时候,他在福达五金厂做车工。五金厂的老板叫何大昌,是个典型的黑心老板,他每天让工人工作12个小时,连上厕所的时间也限制在5分钟之内。
  其实工作苦累倒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车间里那些机床常常“吃人”,谁稍不留神,简陋的“魔鬼机”就会切断谁的手指。左良心想要是这么干下去,没准哪天也得弄个残疾,于是跳槽到了一家厂报当编辑,利用业余时间自由撰稿。左良文笔不错,加上人又聪明,写出了一些很有深度的新闻报道,不久便被当地一家电视台招聘当了记者。
  何大昌没想到原来自己手下的一名打工仔竟这么有出息,三番五次给左良打电话,说是想请他吃顿饭叙叙旧。左良清楚何大昌的用意,他不过是想借助自己肩上的摄像机,免费替他的工厂吹嘘一番而已。碍于面子,左良说:“饭就不必吃了,如果有机会,我肯定会让咱们厂上电视露露脸。”何大昌说:“好,我随时恭候你的光临。”
  这天,左良没跟何大昌打招呼,就扛起摄像机去了五金厂。门卫认识左良,一听是何老板请来搞宣传的,赶紧屁颠屁颠地给他开了门。左良进了厂,直奔他熟悉的车间而去。
  刚一进车间,几个打工兄弟就围过来拉住他的手,左良正沉浸在浓浓的工友情里,忽听车间最里边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左良闻声跑过去,原来又是一名工人的手被“魔鬼机”切断了三根手指,“魔鬼机”仍在“咔嚓咔嚓”地运转着,鲜血染红了陈旧的机床。这个场景左良太熟悉了,他忍住悲痛,把这血淋淋的一幕用镜头忠实地记录了下来。
  受伤的工友被送到医院去了,左良知道,遇到这种情况,何大昌一般只给几千块钱,然后打发走了事。左良擦去悲伤的泪水,扛着摄像机在车间里四处拍摄。
  不知道是谁给何大昌报了信,何大昌扭动着臃肿的身躯赶到车间。他一看左良那架势,哪是来给宣传的,分明是在揭露阴暗面,不免带着怒气说:“你拍这些干什么?”左良镇静地说:“我想老百姓会对我拍的这些东西感兴趣的。”何大昌看出左良来者不善,转而诉苦道:“请兄弟体谅体谅我的苦衷吧,这些机床设计是有缺陷,可是如果全部更换的话,需要上百万资金啊!”左良说:“正好,我在电视上替你呼吁呼吁,或许有人愿意入股投资呢!“何大昌清楚万一这事曝了光,自己的好日子就算到头了,便话里有话地请左良来办公室谈。这时左良忽然意识到,如果坚持来硬的,自己恐怕出不了五金厂。便打定主意,决定趁机敲何大昌一笔就算了事。
  果然,两人在办公室刚落座,何大昌就急不可耐地要录像带。左良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只是说:“何老板,你看,兄弟最近手头有点紧……”何大昌马上心领神会地说:“我出5万元,买你的录像带。”左良沉默了片刻说:“还有,我母亲身体不好,想住院治疗却没有钱……”何大昌一咬牙:“那好吧,给你10万元!”左良一听,紧锁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说:“行,就这么办!当然,我不能白拿你的钱,为表谢意,我打算为咱厂在电视新闻中播条短讯。请放心,绝对是正面宣传。”何大昌笑道:“这还差不多。”
  左良从五金厂出来,抓紧时间去办了一些想办的事,然后回到办公室开始写短讯稿。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毕竟是天经地义的事。
  当天晚上,有关福达五金厂的短讯如期播出:
  “5月21日,本市福达五金厂有个工人在工作时不幸被机床切断三根手指。何大昌厂长对此极为重视,亲自赶到车间,将受伤工人送到医院治疗,并派专人给受伤工人送去了5万元赔偿金。何厂长心系其他工人的安危,又拿出5万元,为工作性质相对危险的其他20名工人买了保险。为了彻底消除安全隐患,何厂长决定不惜代价,斥资120万元更换新设备,预计到今年年底,原有的旧设备将全部更新……”
  碰巧这天晚上,主管工业的副市长看到了这条短讯,当即决定将福达五金厂作为安全生产的典型,在全市范围内推广。
  为了督促其尽快落实安全措施,第二天一早,副市长就赶到福达五金厂开现场会,对何大昌说:“你的承诺很好,年底前请务必兑现,可不要食言啊!”何大昌哭丧着脸说:“请市长放心,我一定兑现……”
  送走副市长,吃了哑巴亏的何大昌余怒未消,心想左良这小子受贿不办事,实在太黑了!便让秘书备车,准备去找左良算账。正在这时,办公室主任跑进来说:“何厂长,左良以你的名义,用那10万元付了受伤工人的赔偿款,还给20位工人买了保险。工人们群情振奋,正围在办公室外面要感谢您呢!”
  何大昌一听,一屁股坐在老板椅上,半天没起来。
  
  (责编:小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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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年第13期 “闷驴”养怪兽作者:白 山字体: 【大 中 小】
  林凤祥生在长白山下的疙瘩崴子屯。他打小很聪明,读小学时,回回考试,成绩都名列全年段前三名。十三岁那年,他得了一场重病,县里、市里治不了,妈妈把他送到省里医院,才抢回一条命。他读初中时,妈妈在外面找了份工作,一边还债,一边供他读书。十六岁他初中毕业,考入市重点高中,正在这时候,出了大事,他妈妈被乡派出所押送回屯子里。原来,林凤祥的爸爸死得早,家里靠妈妈独立撑着。林凤祥得了那场病,花费达3万元,林凤祥的妈当时三十刚出头,人长得漂亮,为了还债咬咬牙当了“小姐”。她认为做得谨慎,结果还是被扫黄的抓住了……凤祥妈受不了乡邻们蔑视的目光,回来不久,就喝农药死了。从此,这个讲起外面的新闻口若悬河的林凤祥辍学了,随后他一句话也没了,干完活,不是看书,就是坐在妈妈的坟边发愣。渐渐地,林凤祥就得了个“闷驴”的外号。
  这年初夏,一伙沿途收购菜牛的贩子,赶着四十多头牛,路过疙瘩崴子屯。因为“闷驴”就一个人,还不收他们住宿钱,牛贩子们回回路过,就在他家住宿。安顿下后,有人去割草,有人挨家打听,有没有牛卖给他们……傍晚,那个当头儿的牵回一大一小两头牛,对同伙们说:“咱晚来一天,让别人早下了手,就剩这两废物,六百块钱这大的能卖回本儿,小的今晚就烤了吃。”
  “闷驴”过去一看,那头大的是本屯子老白家养的母牛,小的是它下的犊子。母牛瘦弱,犁拉不动,草料却不少吃,主人本来盼望它能下个好犊子,谁知道它下的崽儿跟羊似的,扁着个身子,六个多月了,连叫都不会叫,老白天天骂它是丧门星。这次将它们脱了手,老白准高兴得在家喝小酒呢。
  “闷驴”正瞅着瘦母牛发呆,母牛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背,舔得他心头一阵温暖。妈死去好几年了,这山沟会喘气的谁都不搭理他,难得这畜生……“闷驴”忙着给客人做饭,始终觉得那手背有异样的感觉。
  牛贩子们要把那小牛犊杀掉,烤着下酒,小东西吓得直往母牛肚子底下躲。母牛给拴得牢牢的,动不了,嘴里只会哀哀地叫。牛贩子笑着说:“你还护着它,若不是养了这么个窝囊儿子,你也不至于送城里下汤锅。”
  这时,只听“嗷”的一嗓子,“闷驴”惊天动地地放声大哭,那声音比驴叫差不了多少。牛贩子头儿问:“凤祥,你咋的啦?”
  “我受不了。我腌着一百个咸鹅蛋,我拿出来给你们下酒,你们就别吃小牛犊了!“
  “傻话!你救得了它一夜,能救它一生吗?”牛贩子望着林凤祥,大声笑着说。
  “你们就别吃小牛犊了!我想买下它,这娘儿俩我都买下。”
  “你有病啊,”头儿说,“这都是菜牛,只能下汤锅。想养,买头好的回来,伺候大了,那才卖得上好价钱哩。”
  “我想起俺妈来了,我得买。”
  牛贩子见劝说没用,只好叹口气,把牛留下了。
  “闷驴”花六百块钱买了一对“张口兽”,满疙瘩崴子屯笑得打哆嗦:“瞧这一家子,爹短命,娘破鞋,儿子连闷捎着呆!老白仗着媳妇脸蛋好看,好歹把那败家玩艺儿忽悠出去,他却花钱买下,还倒贴一百咸鹅蛋!”小孩子就编了歌谣满沟筒子唱:“傻‘闷驴’,不听劝,六百块钱一百蛋……”
  再说“闷驴”,买下这对母子牛,脸上竟有了笑模样儿。他前头走,这娘儿俩就跟在后面,啥草都吃,就是不吃庄稼苗。疙瘩崴子屯的人就说:“人有人言,兽有兽语,这两笨牛听得懂‘闷驴’的话。”此后,“闷驴”给山民们的生活添了不少笑料。
  别说,那瘦母牛到了“闷驴”手里,没几天工夫,竟变了模样,厚厚的长毛都褪了去,浑身油亮亮的;再后来,肚子鼓了起来,它怀了崽儿啦!老白有些后悔,他妈的,怎么没注意到这一点呢,如果下个犊子,那就不是六百块的事儿啦。
  老白就酝酿好一副笑脸,去了“闷驴”家:“大侄子,你看我一时糊涂,让你赔了钱,这牛我还是赎回去吧。”
  “休想。”
  “我给你八百块。”
  “八千块也不卖!”
  又过了三个月,母牛下了一头牛犊,个子挺大。沟里人一看,当场笑倒好几个:这牛犊左肋上,多出了一条软腿!当即就有人嘲讽说:“‘闷驴’这是赚着了,牛犊子养大,杀了吃还多一块肉呢!”
  从此“闷驴”后面多了一头牛。大牛犊有两百斤重了吧,头上没长角,尾巴才半尺长;小牛犊四条腿跑路,肩上还扛着一条,跟吉普车似的,还有备用胎呢。人们笑得前仰后合:“这一共四个怪物呢,母牛专下怪崽,主人专养怪兽,哪有一个正常的!”
  第二年春天,突然有两辆摩托车开进山沟,来人是乡里的干部和一位戴眼镜的年轻人,直奔“闷驴”家。好奇的人们立刻挤了一院子。
  那年轻人是省城某农学院的研究生,外号叫眼镜,这次专为“闷驴”的怪兽而来。他跟“闷驴”商量:“这地方没污染,为什么这头牛连生两个怪胎?我认为这是难得的变异现象。你把它们给我搞科研怎么样?”
  “闷驴”就一个字儿:“不。”
  “我请示了,上面可以给一万元。”眼镜说。
  我的老祖宗哎,一万元!可“闷驴”反问:“不卖,你们可以抢吗?可以没收吗?”
  “那怎么会?”
  “好,你们请回吧,我跟它们处出了感情,离开它们,我活不下去。”
  眼镜遗憾地走了,“闷驴”遭了乡邻们的一通骂:“都说念书有什么什么好,真愚到家啦,一万块钱还不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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