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愣住了,“怎么,你妈在家里啊?”
“哎哟!妈……你怎么说话了?”余一贵冲着储物间说。
瞎眼婆无奈地从储物间里走出来,心里埋怨自己怎么忘了儿子的女朋友还在,一时疏忽露了馅。
朱阿秀忙上前扶着她,说:“大妈,您小心点儿。”
瞎眼婆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嘿嘿……孩子,大妈是怕你嫌弃我这个瞎老婆子是个负担,是个累赘……”
“大妈,你多心了,其实我早就知道您是瞎子,今天特意来看您的。”朱阿秀把大妈扶到沙发上。
“哎哟,你早知道我是个瞎子了,那你不嫌弃我这个瞎眼婆生活不方便,会拖累你们?”瞎眼婆激动万分,双手紧紧地拉住朱阿秀,仿佛怕她飞走似的。
“我要是嫌弃,也不会和一贵好了。大妈,您就放心吧!”
“你真是个好孩子,来,让大妈好好看看你。”瞎眼婆说罢,伸出手慢慢地摸着朱阿秀的头发、耳朵、脸庞……当她摸到朱阿秀的眉尖时,发现那儿有一颗大黑痣,不禁吓了一跳,嘟嚷着:“哎,你这眼角怎么有一颗大黑痣?”
“是呀,我从小就有这颗大黑痣呀!”朱阿秀答道。
“哦!你叫什么名字?”瞎眼婆忙问道。
“我叫朱阿秀。”阿秀答道。
“你可是家住清水塘的朱阿秀?你家旁边有一个大鱼池?”瞎眼婆问得很急。
“是呀!那鱼池是个好玩的地方,我小时候有一次在池边玩,不小心掉了下去,还好被一位过路的阿姨救了上来,要不早就没命了。”
“那时你才六、七岁吧?你妈就是豆腐婶吧?”
朱阿秀更加惊讶,瞪着两只大眼睛问:“大妈还认识我妈呀?”
“当年救你的阿姨……就是我。”瞎眼婆点点头说。
“大妈,我们找救命恩人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原来是大妈您呀……这太巧了!”朱阿秀紧紧依偎着瞎眼婆,流下了百感交集的泪水。
原来,当时余一贵的妈妈跳下鱼池救朱阿秀的时候,她的眼睛不小心被旁边的竹枝刺伤了,等救上了朱阿秀,她捂着眼睛跑到医院,可已经晚了,几经治疗也不见好,后来就慢慢变瞎了。
朱阿秀得知大妈是因为救她而瞎了双眼,激动得双膝跪下,说:“我要好好服侍您一辈子!”
(责编: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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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飞机即将在厦门高崎国际机场降落,张善庆心情愉快,满面春风,这是他不久前被提为副处长后第一次下基层来走走。部里正在酝酿的一个投资项目,仅仅选址,就需要反复的调研和论证。他此行从北京来就是为了落实选址的事,而目的地恰好又是阔别多年的家乡,可谓一举两得。
一下飞机,满耳飘送的是闽南话乡音,张处立刻有了衣锦还乡的感觉。市里专门派了接待科孟科长全程陪同。孟科把张处送到下榻的宾馆时,市里各有关局委办的分管领导早已在大堂恭候欢迎,主宾之间相互握手致意。由于是老乡见老乡,原先的距离感在乡音的通融下,旋即转化成一种乡党的亲和力。
当晚接风的酒席上,张处借敬酒的机会讲了他对这次选址调研的大体安排,还转述了北京“保持先进性”教育中有关党员的若干自律规定。言下之意是上下配合努力把事办好,不要在风口浪尖撞上高压线。
一连三天,张处做出了上行下效的表率。他马不停蹄,白天驱车深入到村镇,踏勘摸底听汇报,晚上回宾馆看总结,观摩选址录像,伏案汇总材料,搞得孟科无从插手接待,好不焦急!
第四天是双休日,孟科一早就到宾馆陪张处吃早餐。孟科劝张处说可否休息一下,今天他要安排他回同安老家走走,而且带给家人的礼物都已准备了。张处见孟科考虑周到,也就顺水推舟,同意回乡看看。虽然张处的亲属早已离乡赴京,但毕竟是荣归故里,在老家孟科解说得体、迎送热情的陪伴,真的是让他在乡里乡亲、新交故知的面前挣足了面子!
返城时已是夜色浓浓,街上霓虹灯跳动着诱人的光影。孟科问张处可否一同去观光一下本地夜生活的景致?张处没有正面回答,只断断续续地说歌舞厅、桑拿城、夜总会……这些带有色情意味的休闲场所,对外地客人来说比较缺少安全感,瓜田李下,还是不去为好。
孟科一心想讨得张处的欢心,市领导还有预定的选址规划要他完成,如何让张处能与自己同心谋事,孟科连日来没有少动脑筋。孟科记起红楼主人、大走私犯赖昌星的名言:只怕领导没嗜好,不怕领导请不动。孟科转念一想,何不逆向思维来个歪打正着?他见车已进入商业区,便以闹中取静为由,再次邀张处作出选择。
“咱们顺路去鹭江茶楼品品武夷大红袍可以吗?”孟科很热情地说。
“现在茶楼也已多元化了,下棋打牌,赌球摸彩,点荤吃素,小酌豪饮,也是应有尽有喽!”听得出张处对现今茶楼的行情颇为知晓,他的口气有点感慨,但不见有什么生硬。
“鹭江茶楼是本市数一数二的大茶楼,特别是其中有个‘十姐妹功夫茶坊’,她们推出的中国传统茶道表演远近闻名,还是去坐坐吧?”
“恭敬不如从命。有孟科指路,一定会让人大长见识。”张处终于露出了应允的表情。
“不敢当,不敢当——去鹭江茶楼。”
二
孟科领着张处进了茶楼二层的一个叫“菊园”的雅间。刚一落座,两个服务小姐就推着小车走进来,送上小吃、毛巾、茶具、茶叶、茶酒,一应俱全。
孟科附上耳来:“我已经吩咐老板挑几个小姐来陪茶闲话。”
张处从容地端起一小盅茶,浅浅地嘬一口,那清香的滋味还在喉头打着小转,只见门开处,一队妖艳女子就已经嘻嘻哈哈地拥了进来。
孟科扫视一眼,转向张处:“张老板,看哪个顺眼点一个。”
张处顿时有点心慌,脸涨得通红:“我、我看这事就免了吧。”
孟科用手指勾了勾一个眉眼端庄的:“七妹,你来——咦,八姐哪去了?”
门外立时飘进一个清脆的女声:“孟哥,小女子去了梳剪城,迎接来迟,望恕罪。”一个头顶如花发型的俏丽姑娘跨进了门来。孟科高兴地招呼她:“八姐陪陪北京来的张老板。”八姐侧身坐在孟科旁边,其他小姐见状,一哄而散。
张处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八姐,脑海中闪过这样的一幕:
一年前的夏天清晨,他乘地铁到郊外办事。走进车厢时,他见长椅上并排坐着一男二女,他一眼就看出是一对夫妇带着一个女儿。他挤坐在姑娘的身边,而姑娘正全神贯注地看书,没有什么反应,倒是她妈妈嘀咕着:“这丫头不听话,车子晃动厉害,看书是要损眼力的呀。”张善庆听出她的闽南话中夹有他家乡的口音,便很认真地多瞧了姑娘几眼。姑娘长得很俊俏,一副温雅清纯的学生样。正在他犹豫着是不是乜斜一眼姑娘的侧影时,他发现从姑娘手中的书里掉下一张纸片,他俯身拾起,竟是四联张的猴年生肖邮票。也许是母亲察觉到身边有个男人正用放肆的目光盯视她的女儿,便无言地揽过女儿的肩头,要她把身体的方向转一转。姑娘这才意识到什么,扭头瞟了一眼张善庆。就在姑娘转头的瞬间,张善庆看到了姑娘耳根后有一个豆粒大的红胎记。
“这是你刚才看书时掉下的。”张善庆把四联张猴票送还姑娘。
姑娘惊奇地:“哎呀,我太粗心了。谢谢,谢谢。”
“死丫头,叫你不要在车上看书,偏就不听——谢谢你哟,同志!”
“没什么,我也是集邮爱好者,知道猴票的价值,少说一套三千元。”张善庆又瞧了瞧姑娘,带着猜测的口气问道,“你们一家人是从鹭岛来北京旅游?”
“是。听口音你也是鹭岛人?”姑娘的母亲抢着回答。
“我是鹭岛人,在北京工作。噢,我该下车了。再见。”张善庆临出车厢前,还回头看了姑娘一眼,这才消失在人群中。
三
世上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张善庆认定眼前的八姐就是他在地铁上偶遇的那个丢猴票的姑娘。但是,那姑娘明明是个学生——良家女子,怎么会出现在茶楼小姐的行列中?
“八姐,一年前你去过北京吗?”
八姐警觉地打量了他一眼,显然她已经认出了他,不过那眼睛里刚闪过的一个火花,又迅即熄灭了。
七妹应道:“八姐见多识广,何止去过北京……”八姐瞪了七妹一眼,七妹顿觉失口,急忙打住。
“我从没去过北京。”八姐的声音里露出了冷冷的味道。
张善庆在失望的同时越发增加了对八姐的兴趣,心中顿时涌出了许多的疑问。从八姐一出场,孟科就看到张处的眼神有异,明白了他对八姐动了感情,便极力考虑着如何把气氛调上来。
孟科看着八姐头上的发型,有了主意。
“来来,我们来做个游戏。七妹,你看八姐的头上顶的是朵什么花?”孟科的眼睛放出挑逗的神采,“今天咱们就拿八姐的发型做谜语,猜一种花名。先让张老板写下谜底,你和八姐来猜。猜得对,一人奖100元,猜得不对,你俩要亲吻我们每人一口。”
七妹让八姐抽张面巾纸,又从包中拿出一管口红,让张老板写谜底。张善庆凑合着在纸上写下“百合”两个字。孟科将纸揉成一团,放进一只空玻璃杯中,他说:“开始猜吧。”
七妹和八姐相互看了一眼,七妹说:“我先猜——鸡冠花。”
“没猜对,七妹,来,亲一口!”
七妹嘟嘟嚷嚷地不甘愿,只在张老板腮上轻吻一下,又隔着他探过身子吻了孟科。孟科立即指出这样吻不合格,要七妹和张老板唇对唇补吻,七妹只得照办。张善庆立时觉得脸上如发烧一样,心想,要是八姐也猜不中,她也要像七妹一样拥吻自己,那该是什么滋味?他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
孟科催八姐快猜,八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说:“我猜——夜百合。”
张善庆笑了,他朝孟科点点头。孟科倒出纸团,摊开:“真是心有灵犀。八姐真聪明,奖100元。”说着,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八姐,“七妹,我们到隔壁间去,让八姐与张老板对台游戏。”
七妹领着孟科走出菊园,雅间内突然静了下来。张善庆望着眸光闪亮,面颊绯红的八姐,一股难耐的冲动陡然升起,他猛地抱住八姐,把整个脸面向着她的红唇倾压过去。八姐扭过头,习惯地用手挡住了他:“今晚是孟哥埋单,我们有时间玩。请张老板说说,我们真的在北京见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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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在北京地铁,我还帮你捡回一套四联张的猴年邮票,还见过你的父母……”
“您不会认错人了吧?”
“我记得在你的耳根后还有一粒黄豆大的红胎记——你能不能让我瞧瞧?”
张处一往情深的追忆,让八姐十分感动。她张开双臂扑进张处的怀抱,哽咽地说:“真没想到我们还会重逢,这是缘分,天生的缘分!”
四
突然,张善庆的手机响了,他轻轻推开偎依在自己怀中的八姐,听到是孟科的声音,他要张处立即离开菊园到走道上来。张善庆对八姐说:“有急事,我去去就来。”
孟科在走道边抚着张处的肩膀,压低声音说:“公安局通知,今晚扫黄,我们必须马上离开,但不要惊动这儿的任何人,我让司机送你到上岛咖啡厅去,10分钟后再见。记住,千万不要走漏风声。”
张善庆有点紧张,赶紧奔进雅间拎起随带的小皮包。八姐敏感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张处说你也离开这里吧,今晚公安会来扫黄。八姐说让我打个电话就走。张处说绝对不能打电话,说着他几乎是连拉带拽地把她从菊园扯了出来。
孟科站在楼梯口,见张处带着八姐出来,有点尴尬。转念一想张处能如此护着八姐,显然是好事,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将两人送上小车。
来到咖啡厅,孟科把八姐和张处面对面地安排在一张台子上,他俯身对张处道:“今晚是省里的统一行动,绝对不能通风报信,跑漏风声我们就会吃不了兜着走。”然后转过身,微笑着对八姐说:“刚才是急事急办,我的态度不好,你莫搁在心上。现在没事了。今晚张老板要和你聊个通宵,房间已经给你开好了,你尽心服侍就是,明早我来结账。”
八姐接过房卡,站了起来:“遵命——我到时间去宾馆就是。”
“不,你现在还得坐在这儿,一小时之内不准离开,不准打电话通风报信——不准离开这吧台!”
“那……要是上洗手间怎么办?”
孟科嬉着脸开玩笑地说:“洗手间可以去,不过得由张老板陪着,反正这里的洗手间无论男女都是挡板隔离的,看上不看下你放心了吧。”
孟科一离开,八姐就显出一副焦急的样子,她不时看看表,和张处前言不搭后语地聊了几句。终于,她起身说要上厕所。
张处点点头:“去吧。记住:不要打电话,不要出大门。”
“知道,我去去就来。”八姐说着提起自己的手袋,匆匆走进闪着霓虹灯亮光的洗手间的门。
张处看到厅里没什么客人,猛地记起孟科的交代,他急步向洗手间走去。在女厕所门外他犹豫了一下,见门是虚掩的,便轻轻推开一条缝,果然看见八姐正在打电话。
“七妹七妹,你听到没有?赶快……”
张处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从背后冷不防地把八姐的手机抢了下来。
“给七妹打电话是吗?不是说好不要通风报信?”
八姐一脸苍白,两眼闪着泪花:“张老板,求您了,今晚七妹无论如何也不能被抓进去,她身上带着两万块现金,其中一万是我借她的,那是我们的血泪钱,七妹娘查出了胃癌,那钱是明天医院做手术的押金。”
“七妹是你什么人?”
“是我表妹,今天我劝她别出来,万一有个闪失不是玩的,可她说孟科约了她,多赚一百是一百,娘得了这病,用钱的地方多,这不,偏偏就叫她赶上扫黄了,只要被抓进去,那钱就当罚款给没收了。”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不是谎话呢?”
八姐泪流满面地说:“手机在你手里,我可以一头撞死在你面前,我死后,你立马打电话给七妹,我是不是在说谎,你就清楚了。”八姐说完,真就后退几步,一头撞向张处身边的水磨石洗手台,被张处双手抱住。
“好了好了,我信我信,赶紧打电话,时间还来得及,我先出去——你用我的手机打吧。”
八姐听后感动得破涕为笑,从张处怀里挺起,还在他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张处走出女厕所,迎面就见孟科走过来:“怎么样?她去了洗手间?”
“人家正在解手。看,我把她的手机先缴获了,保证不生后患。”
孟科笑笑:“这倒好,对这些小妞不能讲宽容。”
两人坐回咖啡台时,远远地听见街上的警车拉响着警笛呼啸而来。
五
第二天,孟科在公安内部简报上看到一则新闻:“昨夜,省公安厅部署了一次统一行动,对各地区的卖淫嫖娼场所尽数搜查,拘留涉嫌男女二十多人。另悉,市扫黄办怀疑鹭江茶楼并非清白,而是在扫黄行动之前得到内线通风报信,省厅责成市公安局彻底调查。”
孟科将扫黄通报的全文逐字逐句念给张处听,他还在电话里追问说,八姐是不是确实没有打电话回茶楼?张处一口咬定说,绝对没有。孟科长舒了一口气,说只要不是咱们的人出问题就没事。鹭江茶楼那么大,人那么杂,谁知道是哪条线上跑漏了风声?叫他们拉网查好了;查出来,也省得咱们担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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