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才走后,区委书记又觉得似有不妥。这阵子驻扎在县城的日伪军,老是冷不丁偷袭卧盘岭。他对旁边站着的林金锤说:“小林,你腿脚麻利,山前山后也熟悉,你到村外放哨去吧。老办法,提上马灯,发现敌人马上点灯报警。”
  林金锤这年还不到18岁,春上才入伍。他说声“好哩”,转身就要走。区委书记又嘱咐他:“先去前院厨房里找点东西吃,填饱肚子。”
  林金锤拎着马灯来到前院,徐清才的老婆和她闺女二丫,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做饭。笼屉里有刚出锅的饼子,林金锤抓了两个便朝外走。二丫在后头拽拽他,将两个煮熟的咸鸡蛋塞给他。林金锤接在手里,看了眼二丫,二丫一抿嘴低下头,脸也红了。
  徐二丫和林金锤同岁,小时候两个人就常一块儿玩耍。一晃长大后,两个人竟偷偷好上了。林金锤家里穷,经常揭不开锅儿,吃了上顿没下顿;二丫她爹徐清才是地主,是村里的首富。所以林金锤不止一次地偷偷想过:他和二丫家门不当户不对,要是村里人知道了,唾沫星子会吐他一脸!更何况现在参加队伍了,更不该想个人的事,所以把和二丫相好的事瞒得很严实,没旁人知道。他心想,等赶走了小日本再公开两人关系,把二丫娶回家。
  山里女子出阁早,像二丫这样17岁还没出阁的女孩少之又少。二丫14岁那年,他爹徐清才就开始托人给二丫说媒,可二丫死活不愿意。徐清才以为二丫年纪小,便没勉强。过两年又说了几家,二丫也没同意,徐清才觉得奇怪了,但也没在二丫嘴里问出个所以然。有一天徐清才差点给二丫跪下了,哀求说:“姑奶奶哎,赶紧找个人家出嫁吧!不然,县城伪军中队长刘麻子可要登门提亲啦!爹不能眼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啊!”
  不想二丫眼睛一瞪,说:“爹,这个您不要怕,他刘麻子真敢来横的,大不了俺死给他看!”
  徐清才知道二丫性子刚烈,带着哭腔跺着脚说:“二丫呀,你总不能在徐家呆一辈子不出阁吧?”
  二丫却说:“爹,俺就是侍候您一辈子不出阁啦!”徐清才蹲地上捂住脑袋。
  几天后,刘麻子果然亲自登门了,求亲担彩礼的队伍延伸到村外。徐清才像热锅里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搓着手跺着脚不知如何是好。二丫却说:“爹呀,您这有啥怕的!”转身便朝后院走去。
  也就一袋烟的工夫,却见刘麻子从徐清才大院里出来了。跨上马,刘麻子一扬鞭子,咋呼一声:“开路!”求亲队伍前队变后队,“呼啦啦”出了村子……
  再说林金锤走出村外,觉得一下子像掉进了冰窟窿,天冷得能冻掉人的鼻子。四周完全黑透了。天上没有一颗星星,通向村外的那条小道凹凸不平,不熟悉的人真能跌进山沟里。但林金锤却跟走平路一样走得老快。山道距村子三里远的地方有个高处,一旦发现敌情,村里人就能看到点亮的马灯,赢得时间转移。林金锤来到那地方站住了。
  大约两三个钟头过去,村口放哨的突然发现了情况:只见山道上火光一明,紧接着火苗子蹿起老高,顷刻间便像一头火狮子,在风里舞动着!村口放哨的心里“咯噔”一下明白了:风太大天太冷,肯定是马灯里的油上冻了,林金锤把油弄在身上,把自己点着了……看到村外的火光后,村里马上组织转移,各家各户的粮食也都埋藏了起来,敌人扑了个空。
  敌人撤退后,区委书记赶紧带人来到林金锤放哨的地方,找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找到。当时林金锤被火燃着后,挣扎了一阵,便栽进了旁边山谷里。每个人都流了泪……
  说到这儿,老林头的眼眶里滚落两行浑浊的泪水,一旁的林念元许久没做声。
  这时林三平过来了,他问林念元接着有啥打算?林念元方才愣过神儿,喃喃说道:“等我回总部研究一下……”
  林三平一愣怔,觉得林念元的脸就像3月的天,说晴就晴,说阴就阴。
  
  4.用人分歧
  
  没过几天,林念元又回来了,马不停蹄地组织人员建厂,安装机器。不出三个月厂子落成了,林念元还给自己准备了一套房子,吃住也在厂里头。
  机器安装调试完毕,接下来进行员工培训。不料在选定厂里高层管理人员上卡了壳:卧盘岭村连个高中毕业生都难找到!
  村委会推荐林三平算一个,但林念元心里却不怎么满意,考虑到是村委会的意见,只好勉强点头了。
  其实林三平心里也不想参加厂里高层管理,他觉得自己文化低,便对林念元说:“林老板,俺知道您是个厚道人,卧盘岭的乡亲们也对您放心哪!可俺山里人文化水平低,厂子里啥事儿您自己看着办就行了!”
  林念元却说:“林主任,既然是合作,咱们就要遵守合作原则嘛!你们也要把眼光放远些,参加厂里决策不光是参与管理,更主要的是学本领嘛!”听得林三平直点头。
  接着,他又问村里有读过高中的没有?林三平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儿。不想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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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年第22期 神秘的投资人作者:王世超字体: 【大 中 小】 念元却笑了笑,说:“不对吧林主任?听说你们村有个叫徐晓丽的女孩,不光上过高中,还读过两年大学。”
  林三平忙说:“林老板啊,实话对您说,就算她徐晓丽念过两年大学,可咱厂里也不能用她呀!”
  “为什么?”林念元蹙了蹙眉头,很不理解地耸耸肩膀。
  几个村委你瞧我,我瞅你,都低下脑袋不开腔。好一会林三平才说:“林老板,如果厂里用了徐晓丽,只怕卧盘岭的老百姓心里有意见,工作难做哩!”
  “噢?卧盘岭的老百姓怎么会对一个女孩子有意见呢?”林念元觉得奇怪。
  林三平没有直接回答,却问:“林老板,您大概听说俺大伯林金锤的事儿了吧?”林念元点点头。
  林三平说:“林老板,我接着往下告诉你吧,俺大伯林金锤死后第三天夜里,敌人又来了——”
  这次敌人来得很蹊跷,先派几个伪军打扮成老百姓,把村外放哨的干掉后,后面大批人马才悄悄摸进村里。把各家各户粮食抢劫一空后,又抓走了村里几个青壮年。奇怪的是,徐清才家连根柴草棒子也没少,而且,此后谁也没见过他闺女徐二丫。有人问徐清才,他便哭丧着脸说:“甭提啦!这些年俺跟二丫说过好多媒,可那死丫头死活不中意,定是跟别人跑啦……”
  他这话怎能叫人相信呢?那天刘麻子来提亲,场面排场得很,二丫定是跟刘麻子偷偷成亲了,要不敌人如何把卧盘岭的情况摸得那么清楚呢?
  解放后,徐清才被政府宣判枪决了。头一条罪状就是他闺女徐二丫出卖过卧盘岭……
  “这、这和徐晓丽有什么关系呢?!”林念元疑惑地打断林三平的话。
  “当然有关系啦!徐晓丽是徐二丫弟弟的闺女呀,按辈分,她该喊徐二丫姑姑哩,咋说没关系哩?”林三平说。
  想不到林念元这时一拍桌子,说:“林主任,你把徐晓丽找过来,我要见她!”林三平顿时大张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磨蹭好一阵儿。林三平才差人去找徐晓丽。
  第一眼看到徐晓丽,林念元心里不觉一颤,眼前这姑娘还真动人:二十出头的年纪,高高的个头儿,眉清目秀,皮肤白里透红,透着健康。
  徐晓丽也不明白林念元找她干啥。林念元忙招呼她坐下,问道:“徐小姐怎么没念完大学啊?”徐晓丽脸上犹豫着。林念元觉得唐突了,马上换了口吻,说:“徐小姐,目前厂里正在选拔高层管理人员。鄙人认为,卧盘岭的村民人人都有权利参与,听说你念过两年大学,所以找你谈一谈。”
  徐晓丽嘴里“哦”了一声,还是没说话。林念元突然转了话题,问:“徐小姐,鄙人听说你有个弟弟,在读高中是吗?”
  徐晓丽脸上不觉掠过一丝惊讶,默默地点了点头。林念元下面的话让她更感到惊讶了:“徐小姐,厂里决定资助你弟弟念完高中,你觉得如何呀?”
  “林老板,您、您得告诉俺这是为啥呀?”徐晓丽迟疑了一下,警觉地问道。
  “哈哈,请徐小姐不用多虑,今后村里凡是考上高中的孩子,厂里都会资助的,一律资助他到念完大学!”林念元这么一说,徐晓丽神情开朗了,话也慢慢多了起来。她告诉彬念元,没念完大学是因为读大二那年,爸爸上山采石摔断了腿。家里欠了一大笔债,也没了经济来源;弟弟又刚好考上高中,家里想供弟弟念完书。
  “哦——原来是这样啊,”林念元心里当即作出了一个决定,“徐小姐,你在大学念了两年经济管理专业,有一定的管理知识,我决定选用你参加厂里高层管理!”
  徐晓丽一下子懵了,好一阵儿才回过神儿,然后使劲冲林念元点点头。
  林念元这个决定立即招致许多人不满。林三平为难地摊摊手儿:“林老板呀,您这个决定……唉,大伙儿肯定不满意呀!”
  “林主任,你们怎能让一个女孩去承担上个世纪的事情呢?这样公平吗?鄙人为厂里负责,是不会改变这个决定的!”林念元的口气硬邦邦的,一点都不容再商量。
  第二天早晨,林念元起来后准备到山上去晨练。推开房门时,他忽然看见门缝里夹着一封信!上面字迹歪歪扭扭,写着这么几句话:
  “林老板你好,你是卧盘岭的财神爷,老少爷们感谢你!林老板不嫌弃俺这破山沟,吃住能在厂里头,老少爷们佩服你!不过有一点你得明白,那就是厂里不能任用徐晓丽!否则……”
  草草看完后,林念元“啪”地按着打火机,那张纸片瞬间变成了一小撮灰烬……
  
  5.生死瞬间
  
  这天傍晚,林念元和厂里高层管理人员商讨完工作,走出会议室时,林念元忽然喊住徐晓丽:“徐小姐,请你留一下!”旁边的林三平听了心里一阵不痛快。
  这阵儿林念元总跟徐晓丽“黏糊”在一块儿,林三平咋看咋不顺眼,心里不觉往歪处想。“唉,人说大老板都是一肚子花花肠子,看来一点也不假哩!”林三平小声嘀咕着,出门后故意掂起破自行车狠狠朝地上颠了颠,“稀哩哗啦”骑上走了。
  林念元让徐晓丽坐下,说道:“徐小姐,这段时间和你接触,我发现你果真有潜质啊,我林某没看错人!”徐晓丽不好意思地笑笑:“林总,是俺这段时间从您身上学了不少东西!”
  林念元打开桌子抽屉,拿出几本书递给徐晓丽:“这是一套营销管理方面的国外教材,鄙人专门从台北带来的,有时间你好好看看!”徐晓丽接过来翻了翻,爱不释手。
  这时林念元却莫名叹了口气,徐晓丽抬头望望他:“林总,恕俺冒昧,俺觉得您、您是个奇怪的人!”
  “噢?哈哈,是吗?徐小姐说说看,鄙人怎么个奇怪法呀?”林念元回过神儿。
  “您来卧盘岭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呀!”徐晓丽把书合起来,“还有林总,俺觉得您不像个商人,一些重大决策超出了一个商人的利益原则……”
  林念元没有正面回答徐晓丽,他把话题扯到工作上。聊了一会儿,便起身送徐晓丽出门。走到厂外时,林念元对徐晓丽说:“徐小姐,好好努力吧!一年后,公司将资助你继续读完大学!有了一年的实践经验,相信你会更加出色的!”
  望着徐晓丽远去的身影,林念元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这时正赶上晚饭时辰,村里村外都静悄悄的。林念元只身走到村口,停下来站在村民们为林金锤立的那尊石像前不动了。 静静地站了好久,林念元突然靠近石像,推了推,有点松动了,猛一用力,石像倾斜了!再加把劲儿,就能把石像翻进一旁的山沟里。
  就在这时,冷不丁从黑暗中冲出一个黑影!只听“嘭”的一声闷响,林念元还来不及明白咋回事儿,便一头栽倒在地上。紧接着,那黑影把林念元扛在肩上,朝山上走去……
  等林念元睁开眼时,他感觉跟没睁开眼一样,四周漆黑一片,啥也看不见,更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林念元动弹动弹手脚,才知道双手被捆在一起了,脚脖子上还连着绳子,只能走动不能逃跑。
  “哎呀呀,谢天谢地呀!我的财神爷,你总算醒过来啦!就怕你不醒啊,你若醒不了,老子可就白忙活啦!”黑暗里传来一副破锣嗓声,林念元觉得有点耳熟,猛的想起这是林三平的弟弟林老四!便问道:“林老四,你、你想干什么?!”
  “哼哼,还问俺想干什么,老子还想问你想干什么哩!黑灯瞎火的,你推那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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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念元说:“没、没别的意思,那道儿上过车不方便,想给它换个地方。这事以前跟你哥哥林三平商量过,他没同意……”
  “啊呸!亏你还是个大老板,干这等下作的事儿!好了,现在你说这事儿该咋办吧!”林老四唾沫星子喷溅了林念元一脸。
  林老四难闻的口臭让林念元转过脸去,说:“林老四,你把我绑到这儿,恐怕不是因为那尊石像PE?”林念元已经能适应周围的黑暗了,他看到林老四手里攥着一截木棍儿,还有一把泛着幽光的刀子。
  这时林老四故意用刀子敲打敲打石块,说:“算你聪明啊!老子在卧盘岭这破旮旯早过腻味了,想跟财神爷借几个钱儿远走高飞,也过过有钱人的生活!这是一;二嘛,老子还想警告你,马上把徐晓丽赶出厂!”
  林念元这才明白那封信也是这个林老四写的,他叹口气说:“林老四,你想要多少钱?”
  “哈哈!你等我算一算啊,一栋别墅也得百把万儿吧,娶个老婆,再弄辆小轿车……200万不多吧!”
  林念元却没答应林老四,他缓和一下口气说:“林老四,如果你放了我,明天我就安排你进厂工作,月薪800元怎么样?”
  “800~?哼,在厂里累死累活的,老子可不干,就要200万!你不是有对讲机吗?马上派人把200万票子弄过来,反正老子也活腻味了,少一个子儿老子就要了你的命!”林老四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凶光,上前把杀猪刀按在林念元脖子上。
  林念元脑子里乱糟糟的,沉默了一会儿才对林老四说:“实话告诉你林老四,我并不是什么大老板,要说拿出200万,一时还真拿不出。我所有资金都投在了你们卧盘岭,等厂子兴旺了,你们的好日子也就不远了。林老四,我劝你还是放了我,不然你会后悔的!”
  “哼哼,放了你!到嘴的肥肉你想让老子吐出去?没这么便宜!少废话,再不答应老子,马上把你推到山沟里喂狼!再给你5分钟考虑,不然老子就没耐心了!”
  两分钟过去后,林念元突然仰天长叹一声道:“林老四,今天如果你杀了我,林家会永世对不起卧盘岭的乡亲哪!你一定要杀了我,就听我说完一件事情吧!”
  “老子才不管你对得起对不起谁哩!老子穷得叮当响,穷得只认钱!好吧,阎王爷不收屈死的鬼,就给你点时间,让你多活一会儿!”林老四凶巴巴地道。
  林念元于是说起了一段往事。不想林老四听了林念元的一通话,气急败坏地一把抓住林念元的衣领:“你瞎说!放屁!好吧,看来你也是活腻味啦,老子这就成全你!”说着,林老四把林念元从地上拽起来,推搡到不远处的山崖前。再朝前一步就是望不到底儿的万丈深渊,林念元脑子里顿觉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只听得林老四“哎呀”一声,接着便栽倒下去!一个黑影上前一把把林念元从悬崖边拉了回来……
  
  6.真相无言
  
  救林念元的不是别人,正是徐晓丽。
  原来,徐晓丽出厂门后没走多远,忽见黑暗处躲着一个人,像是林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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